第8节

而在另外一边,潘盼儿下山了,步行大概两炷香的时间,就会回到自家。

她家底厚实,倒也不用住在远郊。调香师职业特殊,为了保证香的品质,必须亲自种植或者采摘。加上保密的要求,潘父于是花了大价钱在郊外购置了宅院。

不过如今偌大的宅院只有七八人居住,老管家和门房厨娘,显的格外冷清。

潘盼儿推开后门,正要蹑手蹑脚的回房间,突然听到庭院里一声喊:“盼儿!”

潘盼儿背脊一僵,不得不转过头来,正对她娘亲怒气蓬勃的面庞,手里还拿着荆条。

她推起满脸的笑容:“娘,你怎么突然到后院来?这里乱七八糟的没地下脚,小心脏了裙摆。”

潘母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荆条,“我女儿每次都走后院回家,我又哪里不能来了?”

“走后院要的多嘛”潘盼儿讪笑,然后在潘母的眼神里忙不迭认错,“我错了娘,我不该随意外出。”

潘母叹口气,把手里的荆条一扔,一股辛酸冒了出来,“哪里是你的错,是我没有用!”女儿正是年轻好时候,怎么会甘心待在宅院里。

“要是老爷还在世,盼儿又哪里去不得!而现在,只剩我们孤儿寡母,你一出门,我总担心你出什么问题。”潘母看不到女儿的声音,心里就一阵阵的跳。

潘盼儿看着流泪的母亲,心软的一塌糊涂,是她的过错,出门告知父母才是孝顺。她手忙脚乱的擦干母亲的眼泪,保证着:“我以后一定不出门了!娘您就放心吧。”

潘母反握住她的两手,“要出门!必须出门!调香需要灵感,天天关在家里哪来的灵光一现!”早年潘父还不是到处游览名山大川,就为了寻找稍纵即逝的灵感。

提到灵感,潘盼儿犹豫了一瞬,还是把之前堂兄告诉她的秘诀说了出来,当然她说的比较简略,潘母还是听了出来。她沉吟着不语,潘盼儿心头七上八下。

潘母终于开口:“我倒是听说过这事。”

潘盼儿精神一振,“到底怎么回事?”

“早些年,你父亲有个好友也看到了。”潘母说:“回来之后他回味着当时的感觉,调了一款“雨霖霖”,最适合在冬日燃烧,还记得吗?”

“原来雨霖霖是这么来的。此香闻起来有种冷梅气息,仿佛在冬日梅园赏花,又低头看见脚下不屈的青草,生机勃勃。我怎么仿都仿不像。”潘盼儿感叹着。

潘父此香一出,当时立刻赢得斗香会的头名,从此开创属于潘家的时代。潘家的香铺子生意当年翻了五倍,也无怪所有人都想抢到聚香鼎。

聚香鼎又是一件宝贝了,它到底是何人铸造打磨已经无从考证,只知道第一届的斗香会它被拿出来做了彩头。当时的头名拿到聚香鼎很是不屑的把自己的香丸扔了进去,言称作香不需要借助外物,自己已经足够优秀。

接下来就很打脸了,聚香鼎缓缓燃烧,把香丸的气息加剧变浓且并不刺鼻,弥漫了整个会场。当时的会场在开阔的地界,能够蔓延整个会场,得是多大的威力!

而且刚才还不服气的第二名第三名闻到聚香鼎里的气息,立刻磕头认输,言称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聚香鼎一战成名,而且因为特殊的含义和效用,从此成了每一届头名的宝物。

潘盼儿回忆过聚香鼎的来历,突然叹气,“我这次,怕是留不住它了”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很清楚,跟堂兄都只在伯仲之间,又如何赢的了外人?

“尽力而为。”潘母对此帮不上忙,每个调香师都有自己的手法,别人帮不了。

“我再去看看爹的手札!”潘盼儿只失落一瞬,立刻振奋起精神,“别的不说,至少得把爹的香方钻透。”

“去吧去吧。”潘母挥手,给女儿准备各式的香草矿石。

潘盼儿回到调香房,这里是她专用摆着各色的香料。调香常用的就是草木和矿石,把他们晒干研磨,加蜜调和,和成香丸线香或者宝塔香,点燃,就是最常见的方式。

潘盼儿把父亲留下的几款成品香放在鼻边细嗅,里面的味道早就能背出来。

“冬至的白梅三钱,红梅三钱,立春的青草两钱”潘盼儿背着香方,一抬手袖子里掉下什么东西,骨碌碌滚到桌子边惊醒她,她蹲下捡起来,一拍脑门,对了!是之前那姑娘掉下的!

还挺小巧,两根指头长,透明的瓶身上盖子摔落了,上面有个凹陷,十分贴合食指,潘盼儿鬼使神差的伸手指一按,一股细腻的水雾就从里面喷了出来,同时,柔和的香气冒了出来。

润物细无声,潘盼儿脑子立刻冒出这个形容。凉凉的水雾喷上她手腕,两个呼吸的功夫水雾就散去,只有手腕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