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感受到的温度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渐渐地，十指相交，扣住了。万程也反握住了她的手。

“你可以过来一点。”

窗外月色正浓。

透过窗户，看见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周围还有闪亮的小星子。

赵柿柿至今也不懂，为什么那天晚上的月色，会那么亮。而房间里，又那么黑暗。万程就在她身边，她的头靠了上去。打闹了一番后，倦意来袭，她靠在万程的肩膀上，房间里有夜风吹过。

“不管你过去受过什么样的委屈，未来都会有我在的，万律师。”也许是情之处触，赵柿柿抱着一往无前的勇气说。

这些天她花了一些时间来想，万程求学的时代所遭遇的那些苦难、悲伤，是否被抚平过。而这些东西，是在现在的万程拥有了事业和地位后，也不曾忘却的。

他没有把这些东西转化成怨恨，而是尽自己所能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许当初那个小小的少年，没有一天不再期待着有人能助他走出困境吧。

像赵柿柿这样一直生活在幸福与幸运当中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万程那些年经历过的辛酸的。

万程把下巴搁在赵柿柿的头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也没有觉得有多苦。现在回想起来，都是那些困难成就了我，把我塑造成了现在的我。”

明明家境良好，但却因为跟父母之间关系紧张，一直受到金钱的掣肘，但他还是靠自己的努力，成为了让父母侧目的人。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做不到这样。”赵柿柿说。

“你别学我。我这么做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的，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少当成一种实验品。好在我最后没有失败。”万程说。

“那你可以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父母闹僵了吗？”

也许是夜色正好，也许是情绪到了位。万程终于肯开口：“说出来你可能会笑话我，但对当时 15 岁的我来说，算是一种信仰的崩溃。”

据万程所说，在他生命的前 15 年，父母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善良努力的榜样。他很尊敬父母，也很感谢父母给他提供了优渥的生活环境和良好的学习条件。

“当时我成绩就不错。”万程说。

事件的起因是一次他去爸爸工作的单位找他，忘了说，万程的爸爸是一名法官。法院大门威严庄重，万程从小就向往。

就在爸爸的办公室，他亲眼看到爸爸是如何敷衍一个来求助的老妪的。

据老妪自己描述，她的儿子因为贩毒被抓，马上要被起诉了。但是她相信她的儿子，绝对不会干贩毒的事，他一定是被人陷害或者教唆了。爸爸则非常不耐烦地说，犯罪了就犯罪了，警察都有证据的，你来找我也没用。

我是审判的，不是负责给你儿子找证据的。

就这一席话，让万程觉得非常难受。他无法接受在自己心目中代表着正义的爸爸，会这么对一个老妪说话。

除了法律，没有人可以定另一个人的罪。

不管那个老妪的儿子有没有贩毒，是否被人陷害或者教唆，爸爸作为一个法官，都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万程相信，老妪应该也跟他一样，觉得法官就代表着正义的天秤，可谁又曾会想到，这杆称不仅无法衡量公平，还会凭借着自身力量把人砸伤呢。

这个故事确实令人悲伤，但在现实生活中来看，已经见怪不怪。

“后来呢？”赵柿柿问。

如果只是爸爸的那席话，父子关系还远远不会闹到最后那么僵。后来听说老妪找来了证据，但法院没有采信，直接给老妪的儿子判了。

老妪无数次去法院找爸爸说情，最后把爸爸弄烦了，干脆连她证据看都没有看，就不予采用。

这件事情后来还被爸爸当做谈资拿回来在饭桌上讲，万程听完后，当场扔了筷子，连饭都吃不下了。妈妈呵斥他不讲礼貌，他说那你们讲公理吗？

知道什么是正义吗？

妈妈为什么在听到爸爸践踏别人尊严和权利的时候，还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