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她发现自己没有可以报喜的人。

奶奶在这个时候已经睡了,何况她也不喜欢音乐。

舅舅一家……就算了。

唯一可以抱着转圈的小莲,都走失了。

手机的屏幕上滴下了一点水滴,半夏愣了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并没有哭。她抬起头,天空开始下雨了。

是的,从小时候起,她很明白哭泣不能给自己解决任何问题。

妈妈独自带着她住在娘家,她又只是一个女孩子。在农村里,身边的闲言碎语少不了。

小胖拿着家里翻出来的药书,站在木桩上挥舞,“半夏是一种药,生而有毒。你没有爸爸,你妈肯定也很讨厌你,才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半夏一言不发,捡起一团泥巴呼一下甩过去,把小胖子连人带书一道从木桩上打下来。

表弟半糊糊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话,“奶奶家的东西都是我爸的,我爸的东西就是我的。奶奶贴钱给你学音乐,就等于是偷……偷了我的钱。”

半夏骑到他身上就是一顿狠揍。

舅妈牵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半糊糊来找妈妈理论,半夏被在院子里罚站了半天。

但凡只要罚她一次,她必定要在放学路上堵住半糊糊,把他按在泥潭里再揍上一顿。

久而久之,慢慢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

她把自己活成了夏日里肆意生长的那株野草。

强韧而孤独,自生自灭。

舞台上妈妈的话仿佛又在响起: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

半夏突然发现,她其实不想一个人。

有时候,哪怕没有人爱着自己,她也很渴望这个世界上,有一个需要着自己的人。

即便那个人,是一位从窗外进来的蜥蜴先生。

天空里的雨渐渐下大了,水滴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身上。

半夏撑起潘雪梅给的雨伞,站起身来。

就在她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呻吟声。

那声音听起来痛苦而压抑,暗哑又诡异。

但半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小莲独特的嗓音,她不会听错的。

她分开稀松的竹枝,步向竹林内走去,萧萧的竹叶打着转落在脚边。

纵横交错的竹林里似乎躺着一个人。白花花的身影被零落的竹叶覆盖着,一截染着淤泥的脚踝露疏竹外面,苍白的肌肤上依稀覆盖着未褪尽的黑色鳞片。

“小莲?”半夏试探着问了一句。

丛林的那人立刻慌乱地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头脸,“别过来。”他几乎是用一种极尽痛苦的声音颤抖着说道,“别看,不要看我。”

第20章 林人

虽然也在一起相处了好多天,但这其实是半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见小莲人形的模样。

如果不是每天出现在桌面的美食过于精致,半夏甚至会怀疑那天夜里朦朦胧胧看见的脊背,不过是自己一个荒唐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