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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大邑商里却比往年沉寂。贵族们没有出去游玩,狩猎射御之类的武事也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魅力。

唯有祭祀如火如荼。腊月早已过去,巫师却仍然每日在大社祈祷,每天都有用作牺牲的牛、羊、犬、豚和仆人被驱赶过来,当众宰杀,鲜血和烟火浸透了空气和土地。

可是直到人们把几名巫师也投入火中烧死,商王的病势还没有好转。

一个多月以来,跃不但全力担起所有国事,还要主持王子弓的丧事,更不敢对商王的病况掉以轻心。夜以继日的劳累已经是常态,有时连吃饭都顾不上。

少雀看他的样子很是担心,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睢罂的事本已经让他消沉,如今兄长去世,父亲病重,还有一个弟弟不知所踪。这样变故本已经是千钧重量,却还要背负起整个大邑商……少雀几乎不敢想象,如果换做是自己,能坚持多久。

天气仍然寒冷,商王的寝殿里,炭火烧得红红的,厚重的帏帘将内外隔成了两重天。

小臣将一碗汤药端进来,递给商王榻旁的妇妌。妇妌接过,亲自尝了一小口,不禁微微皱眉。

“这么苦?”她问小臣。

小臣为难地说:“已经调了蜜,再多放可不行了。”

妇妌无奈,自己为了照顾商王,已经两夜没有合眼,如今只盼着商王用了药就赶紧好起来。

“大王,”她转向榻上,轻声道,“来用汤药。”

榻上躺着的人并无动静。

妇妌再唤,那厚厚的裘衣动了动,商王才慢慢转过身来。

他的脸消瘦得颧骨高凸,脸上和嘴唇上像结了一层蜡,只有偶尔张开眼睛的时候仍能让人感受到锐利的目光。

“大王,用了汤药就好了。”妇妌脸上挂着微笑,说着,一手去扶他一手将汤药捧前。

不料,商王突然将手一挥,汤药“砰”地泼在来了地上。

“我无恙!”商王满脸怒容,喘着气,声音像拉风箱一样发虚,“我要去行猎!我……我要猎虎狼回来,看谁……谁还敢说我有恙!”

“大王!”妇妌又气又急,登时变了脸色。正要说下去,却听到一个和顺的声音传来,“大王,怎又动怒?”

妇妌诧异地望去,却见妇奵带着王子氐来了,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目光相接,妇妌的脸色微微一沉。

那是妇奵,后宫里最年长的王妇。她为商王诞下了第一位王子,使当年的商王以有嗣的优势而顺利继位。虽然妇奵没有当上王后,她的儿子也没有成为继位的嫡子,但是商王对她们母子优待有加,连妇妌也要礼让三分。

妇妌微微皱眉,在这个地方,也只有妇奵敢不等小臣的通传就直接闯进来。

“你来了。”商王仍旧没有好脸色。

妇奵微笑,走上前来见礼,和声细气:“大王,汤药虽苦,王后也是为了大王着想。这几日天气不好,大王不若先将养,待到天晴再去行猎可好?”

商王看她一眼,嘴里仍“哼哼”,却显然缓下了许多。

妇奵想替他掖上衣被,妇妌却不动声色地抢先一步,服侍商王重新躺好。

妇奵扫她一眼,并不计较,向商王道:“大王,氐也来了,想看看你呢。”

商王神色疲倦,闭着眼睛,“召来。”

侍候的小臣应声出门,未几,王子氐从门外走了进来。

“拜见父亲。”他低头走到榻前,向商王毕恭毕敬地行礼。

商王睁开眼睛,瞥瞥这个最年长的儿子,视线落在他斑白的头发和臃肿的身体上,目中掠过一丝不喜。

“嗯。”他答了一声,淡淡道,“芾邑好么?”

“芾邑甚好。”王子氐诚惶诚恐,涨红着脸,低头道:“芾邑王田去年收获麦百石、黍一百二十石,稗三十石;另添牛十五头,羊四十三只,豚七十。哦,我今年又添了二子一女,皆庶妇所出,名……”

发现商王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妇奵忙轻咳一声。

王子氐结舌,有些无措地望着母亲。

妇妌微微挑眉,看着这母子二人,唇角上挑。

“二子一女,名什么?”商王神色无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