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马蹄击打地面如擂鼓般的声响,他突然笑了,笑的歇斯底里带着点疯狂的味道,“那么本王就成全你!”他的手上不再是普通的剑,而是那把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恐惧的,奇怪而超出了“剑”的概念的“乖离剑”。

交锋几乎是一瞬间就结束了,当那遮挡一切的风沙散去时,人们看到的是倒在一旁抽搐的战马,和拥抱着雷莎的吉尔伽美什,雷莎的手臂无力的垂下,鲜血在她脚下的土地中蔓延,乖离剑已经消失,他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闭上眼睛,黄金面具已经从女人的脸上坠落在地面。

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然后整个人带着微笑向后倒去,没有倒向他的怀抱,而是用尽剩下的全部力气向远离他的方向倒去,他伸手将她拽住,拉进怀里。

放过埃兰……好吗?那个女人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为她的国家求情,这是她对他的哀求。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死了你才肯老老实实的呆在本王的身边,为什么到死你所想的也不是本王,可恨啊,可恨的女人,为什么宁可死也不愿意属于本王。

胡姆巴巴咬着牙,指甲已经将掌心嫩肉戳破,流出殷红的鲜血,他看向那个拥抱着雷莎的身影,仿佛是错觉一般,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两具。他看着那个男人将他的王妃……不,将埃兰的女王打横抱起来。

“女王!”哈尔巴惊呼出了声,纵马也想跟上去,却被胡姆巴巴拦住,“退后。”他命令道。

“王!让我出战吧!让我出战吧!”哈尔巴的眼泪一串串的落下,打在皮质的战甲上,她用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哀求着胡姆巴巴,“让我出战吧!让我陪着女王吧!”同样在战场上的女卫们一起哭着握紧了自己腰间的佩剑。

“全都给我退下!”胡姆巴巴吼道,他的战马却向前垮了一步,整个埃兰的军队都红着眼为他们的女王哭泣,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胡姆巴巴知道,他不能让军队在这个时候去和暴怒的吉尔伽美什硬碰硬,这是在以卵击石——后者完全会在盛怒的状况下,将整个埃兰军队为雷莎陪葬——这不是她想要的,胡姆巴巴这样告诉自己。

乌鲁克的军队蠢蠢欲动,但是埃兰的军队却没有因为王战死而动摇,他们巍然不动,坚定的站在守卫自己国家的前线上,我们遵守着王的命令,但是不代表我们会逃跑,你们若是进攻,我们也不会溃退。

他们咬着牙,狠狠的看着吉尔伽美什怀中的女王尸身——那是我们埃兰的女王,不能被他带走!不能!可是他们却没有动——女王命令他们不许动。

吉尔伽美什将雷莎的尸体带回了乌鲁克,就当他即将将她葬入王陵的时候,他发现她的尸体不见了,就在他的面前,化作一点点金色的光芒消失殆尽——可恨的女人啊,连尸体都不愿意属于我吗?

金发红眸的暴君颓然的坐在他的王座上,手中时依旧芬芳新鲜的长生不死的草药,他却没有吃它的欲望了,一条蛇游走到他脚下,吐着信子抬起头看着他,吉尔伽美什突然笑了,“怎么?想吃?”

蛇仿佛能够听懂他的话,吐了吐信子,吉尔伽美什顺手将草药扔给它,蛇窜起,叼住草药,像是谢恩般的点了点头,游走了。

吉尔伽美什靠在他的王座上,低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他继恩奇都死后第一次哭出了声,蠢女人,可恨的蠢女人……

就如同史诗所传唱的那样,他找到了长生不死的草药,然后又失去了它,没有几年,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便带着遗憾,郁郁而终了。

他被葬入王陵,他的一生被人传唱,被人刻在竖琴上,被人画在壁画上,他的故事写在泥板上,流淌在诗人的吟唱里,幼发拉底河的波涛里。

在他死后不久,他的儿子乌尔奴伽尔将乌鲁克第一王朝推向了另一个鼎盛,但是这份鼎盛没有支持多久,在一百多年后,乌鲁克第一王朝覆灭,他的故事继续被替代了乌鲁克第一王朝的乌尔第一王朝传唱。

一直一直传唱,直到曾经分别汇入波斯湾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都汇在了一起,他的故事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

所有人都知道,吉尔伽美什是因为失去了永生的机会而郁郁而终,仅此而已。

没有人知道,直到他死去之前,他终于知道了他梦中那朵美丽的红色花朵究竟叫什么名字——后来的人管这种美丽高贵的花朵,叫做“玫瑰”。

埃兰迁都苏萨,在胡姆班哈普阿一世的手中,它绽放出比在雷莎手中更加耀眼的盛世光芒,先后统一了周边不少国家,它一直存在了很多年,直到公元前六世纪亚述人将它的国都攻破,而此时,乌鲁克的早已连城墙都残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