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投我以乱臣 若兰之华 864 字 3个月前

沈其华将店主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述给穆玄,两人心照不宣, 便都明白之前问起那只香囊之事时,李香君说谎了。

一个对香粉过敏、从不用胭脂的人,怎么会跑去云裳阁买胭脂?

李香君不会无缘无故撒这样的拙劣的谎言,除非是为了刻意掩饰她与那香囊间的某种联系,以让自己迅速摆脱嫌疑。

于是,今日一早穆玄便带着阮筝过来云裳阁附近布置,等着李香君出现。

“盯紧了,切不可打草惊蛇。”穆玄盯着云裳阁门口,淡淡吩咐。

这时,一道赤色身影忽挟着飞沙走尘从远处策马奔来,一路左冲右撞,耀武扬鞭,惊得路旁百姓纷纷朝两边避散。等到了云裳阁门前,那人甚威风的勒马停住,往楼上迅速一扫后,将鞭子扔给堂倌,紧了紧腰间束带,便翻身下了马。

阮筝仔细一瞧,只见那人身披六品夔龙卫赤服,细眉鼠目,眼露精光,天生一副淫邪之态,登时满脸嫌弃的道:“季侯孙?他怎会在这里?”

刚问完,他心里便有个答案。这季侯孙以好色出名,日日陷在花街柳巷之中难以自拔,不知祸害了长安城多少暗娼明妓。此刻孤身一人来到此处,多半是要挥金搏美人一笑了。

“咔嚓。”

耳边忽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声响。阮筝望去,见穆玄手中那只白净细致的青花瓷碗竟生生被捏出一道长长的裂纹,从碗口一直蔓延到碗底。

余香未散的琥珀色茶水,像是泄了闸的溪水,立刻沿着裂缝渗了出来,蜿蜒积在碗底,渐积成一小滩,溢流而下,洒入他玄青衣袍里。

穆玄素来爱洁净,平日与将士们宴饮,衣袍上从不沾酒,就算不小心洒上了也会即可换身干净的。此刻却恍若未觉,任由那茶水濡湿衣袍,印出一团深靛色。

此刻,他面色阴沉,黑眸寒瘆瘆的定在季侯孙身上,眼底溢出的冷意,几乎要将四周空气冻结。

阮筝暗吃一惊,将军何时与这季侯孙结下梁子了。

夭夭虽在诗文上没什么天分,对“行酒令”这东西却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十分喜爱。原因极简单,这种游戏就算输了也可以喝到香醇的美酒,于她而言毫无损失,还可以一解馋意。

堂倌送上的是适合女子饮用的果子酒,不仅滋味绵软,还有活血养颜之效。夭夭为了尽兴,诚恳的建议琼华以百姓常玩的“猜拳”及“击鼓传花”来行令,既热闹又不失风趣。琼华欣然应下。

一连十余轮下来,夭夭有输有赢,喝了足足有小半坛的酒。她酒量极佳,这点酒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今日不知是这果子酒的酒劲太大,还是太久没沾酒的缘故,夭夭渐觉脑袋发沉,四肢酥软,竟有醺然欲醉的征兆。

海雪见情况不妙,连忙夺了她手中酒盏,欲扶她回府去。琼华却出言阻拦道:“菖兰妹妹看着醉得不轻,哪里还禁得起马车颠簸,只怕还没回到西平侯府便要着凉呕吐。云裳阁有专供休息的雅室,不如让菖兰妹妹先到里面睡会儿,醒醒酒,再回去不迟。”

便吩咐贴身丫头玉箕和两名堂倌扶夭夭去雅室休息。

设有卧榻的雅室位于三楼最西侧,须穿过一条夹道才能过去。与东侧人声喧嚣的开放式雅室相比,夹道里静悄悄的,除了几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竟不闻丝毫杂音。

海雪忍不住左右顾去,只见夹道两边整齐的挂着一幅幅画幅巨大的仕女图,画中女子皆朝哭暮啼,含愁带怨,苍白憔悴的面上,五官线条极细,唯独清眸点漆,两瓣红唇红艳似火,目光十分幽凉的望着画外之人,乍望去竟栩栩如生,好似要从画中走出来一样。

大约是夹道里光线昏暗的缘故,这些宛若真人的仕女图半明半暗的隐在这方不见天日的空间里,一眼望去,只看到一瓣瓣娇艳的红唇和一双双直勾勾与人对视的眼睛,令人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感与压迫感。

海雪匆匆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强忍着心中不适,将要走到夹道尽头时,忽见前方竟背光立着一个头戴黑纱帷帽的女子,正默然与其中一幅仕女图对视。那女子穿着身白衣素服,脚上也是双白鞋,周身气息冷冷的,无一丝鲜活气息。

见他们几人走来,那女子轻轻转过头,目光在夭夭身上一顿,复转过头去看那副仕女图。

走出夹道,两名堂倌引着她们到了西侧最里的一间雅室里。海雪惊讶的发现,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雅室里竟没开窗户,室内光线竟比那夹道里还要昏暗几分。

玉箕已和另一名堂倌将夭夭安置在榻上躺好。海雪摸寻一圈,欲推开窗户散散屋中闷气,冷不丁一点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小娘子莫找了,这里的雅室本就没有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