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救援:松田篇·上

几乎所有的人,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都会露出了然和怪不得的表情,用理解的口吻道:“原来如此是割腕自杀啊……那怪不得了,松田警官。”

那种割腕的方式,松田阵平还无比的熟悉,因为,那是他教给日向合理的。

之前有次案件,日向合理遇到了一位割腕自尽的女性,把对方救了下来,又沉思着问他,“明明割腕了那么救,却还没有死亡,而是在痛苦地挣扎,又希望有人救她、又希望路过的人不要发现她,如此矛盾,究竟是为什么呢?”

当时,松田阵平回复了一大堆的话,尽量把话都掰碎了喂给日向合理听,说完之后,又庆幸了着道,“幸好是横切,如果是沿着血管竖切的话、那就救不回来了。”

对松田阵平来说,那只是一个有些普通、又有些不普通的日常职业生活,不普通在于、一个生命没有流逝,普通又在于、他经常挽救生命。

但直到在停尸间,握住尸体的手腕,他才忽然意识到,对于日向合理来说,那天或许非常不寻常。

不寻常在于,对方记住了‘如果伤害自己、会来不及抢救’,并且在今天执行得很好。

一种疲惫的感觉蔓延出来,不知道是身体方面、还是心灵方面,总之,松田阵平浑身疲惫。

他反复回忆认识日向合理的每一处细节,重新认识日向合理每一次远远观望这个世界的表情,回忆起对方表情冷静地戳小孩子的额头、警告小孩子不要再哭了。

回忆起救了人后,对方隐约露出笑意,说‘我尊重了她希望我路过、不进去的意愿,也尊重了她求救的意愿,是双份奖励哦’的柔和表情。

更回忆起,收到安室透的讯息,前去找到他们时,日向合理把额头抵在玻璃上、放松进入沉睡的安静表情,以及对方醒来后,突然说的那句‘我好累’。

在对方疲惫地吐出‘我好累’的时候,松田阵平拿冷饮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然后笑着夸奖对方,没太把那句抱怨放在身上。

但是现在……但是,现在。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涩得厉害,喉咙处也像是塞满了棉花一样,心脏处的感受,就像是他跪在浴缸旁边,从温水中捞起日向合理时、那种沉闷又湿滑的感觉。

就连呼吸都喘不过来气,只能一点点地从胃里吐出一点气,像是犯病了一样。

医生其实说的对。

从根本上来讲,他和日向合理只是认识了六年的陌生人而已。

现在回首望去,他才意识到一件事,人和人之间的无法彻底理解的生物,对于没有沟通过的事、他无法确定,就像在医生说出‘你们只是陌生人’的时候,松田阵平都无法坚定地反驳,无法质疑医生究竟在说什么,无法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可是认识六年,是朋友啊!’。

六年时间,他都没有发现对方逐渐坚定起来的信念,当然算不上什么亲近的朋友了。

别说是朋友,就算他真的是日向合理的长辈,他们两个也只是单独的生命个体。

一个独立的生命,是无法对另一个独立的生命负责的。

可生命不是冷冰冰、只会按照‘理论上’的道理来运行的程序,理论上,已经做到这种程度,能在最开始救了日向合理一次,并且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又紧急赶到日向合理身边,他已经做的不错了。

但感情上,松田阵平很难接受近乎朝夕相处的人,就这么结束掉了生命,还是自己选择了结束。

而周围的任何人,都没有发现过他的异常,也没有接受过他的求救信号。

又或许,日向合理每一个不是冷淡的反应,都是求救信号,比如单独走出医院、又脸色苍白地回来,比如明明讨厌被人触碰,却还是没有反抗搭肩,比如会和他一起玩打气球游戏,比如会在吃到过辣的东西时、不停地吐舌头哈气,像是犬类一样,一旦他们也一边不停地哈气缓解、一边嘲笑,对方就会立刻踹过来。

……

总之,太多了。

实在是太多了。

越是回忆,松田阵平那种身为人类的本能、身为警方人员的本能,就会不停地作响。

如果、如果能早一点发现,如果能早一点赶到,如果他再关注日向合理一些,如果他能向日向合理伸出手。

如果,能回到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如果,能救到日向合理。

如果……

汽车的刺耳喇叭声猛地响起,贴着松田阵平的耳朵滑过,他的手臂被人强行拽了一下,连带着身体都踉跄着往旁边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