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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襄道:“容玉,你以前度过的天劫是如何的?”

“我没有天劫。”

他也没觉得奇怪,又问:“你活得这样长,都会做些什么?”

容玉想了想,回忆道:“混沌时期我沉睡的时间很多,后来跟随师父,学了很多种古文字,现在大部分都已经不再被使用。”记忆一旦开闸,便如江涌,止不住。她慢慢道:“我趴在案台上,临摹拓本,师父从身后把我抱下来,她大概觉得我为这些荒废了修行。”一个很宽松的拥抱,她能记住的就是这个。

她说完,许久没说话,忽然转头看去,只见玄襄正凝目看着她,他的瞳仁如墨,眼睛里有点不一样的神色,她一时无法看透,也不知道从哪里能看透,甚至连问都不能问。

玄襄骤然收起了这个表情,低声道:“那么,我们往前走。”

面前的路因山崩已经完全堵死,只有一个半露出的地道口还可以用,底下黑漆漆的,像是野兽的眼睛。玄襄向下看了一会儿,当先跳了下去。容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便也跟着跳下去。

底下一片漆黑,几乎不透光。

她瞧见玄襄在黑暗中摸索,因为看不清,动作也特别细致。隔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摸到机括的位置,只听吱咯一声,石门开启。玄襄解释道:“这里的格局跟云天宫后禁地很像。”

“禁地?”

“我们虽比凡人寿命要长许多,可也有元神衰弱的那一天。那时候会有新君来取代我,我就可以进入禁地,在里面慢慢等死。”

容玉想起那日未央亡故,他说死时同穴,必然是指这个。

她迟疑一下,还是阻拦:“等等,里面太黑,你看不清的。”她慢慢旋身转了一圈,衣袂飘起又落下,周身开始散发出淡绿色的光,那光芒柔和,却清晰。在黑暗中做发光物,甚是危险,如果有什么危险躲在暗处,无疑她会是最先被攻击的对象。

玄襄颔首道:“那只琉璃盏上,有你的幻影,跟你此刻一模一样。”

“那杯子被我捏碎了。”还有送琉璃盏来的无尚的元神,后面一句她没出口。

“无所谓,也就是一件东西而已。”他顿了顿,低声道,“你能在我身边,就足矣。”

容玉只是笑笑。她的目的已经达到,就不必再伪装,而玄襄却还受制于她,他们之间的平衡已打破,现在轮到她占上风。

他们在幽暗的地宫里走了许久,终于面前突然开阔起来,甚至能听见水流涌动的声音。容玉问:“依照云天宫后禁地的格局,沿着水流,可是会走出去?”

“你的意思是说,这样一直走,便可以走出天劫?”前方是一片平静的水潭,水面上有藤蔓盘旋,有些藤蔓长得贴近水面。容玉走上看,低头看那片水,清澈可见底,看不出有多深。她想了想,抽出虚无,只见微光一闪,趴伏在水面上的藤蔓被削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只听撕拉一声,剩下的藤蔓忽然游走起来,远远地避开。

玄襄微微眯着眼,看着那被削落的叶子落在水面,竟然直接沉了下去:“弱水……禁地那边并没有弱水。”

弱水三千,不浮鸿毛。他们便是再轻盈也难比鸿毛,这水面是不能过了。

容玉看了看两边的石壁,都缠绕着这种细细的藤蔓,叹了口气:“就怕这些藤蔓的根是生在水下,如果被卷下去,就很难再起来。”

玄襄笑了一下:“试一试也无妨。”他退后两步,蹬在石壁突起处,从袖中取出匕首凿了一个洞,他不敢用术法,怕引起那些藤蔓群起而攻之。他在石壁上的落脚处也选的极巧妙,刚好能避开那些藤蔓。容玉看准位置,都按照他走过的地方走,因为玄襄每过一处,便会在石壁上凿出一个洞,正好方便她借力。

只是越是往前,便越是困难,那藤蔓层层叠叠缠在一起,几乎很难再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容玉也有些吃不住力,时常要停下来喘口气。正想着,她一脚踏空,忙找回平衡,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有碎石落在弱水中。她隐约能听到水中有些细微的沙沙的响动声,只得转头对玄襄喊:“你快些过去,我惊动到水里的东西了!”

玄襄已经同她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只要他安然过去,她就可以用仙法做最后一搏。原本平静的水面已经开始波动,容玉屏息凝视,身上的绿光渐渐熄了,周围又恢复了暗不见五指。

她在黑暗中依然可以看见,便盯着水面波动最剧烈之处。蓦地,冰凉的水珠四溅,一朵红色的、浮动着暗香的花破水而出,容玉一手握住虚无,一手松开石壁,御气而行,一剑将花朵削落——毕竟只是藤蔓植物,只要用巧力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