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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能听见门后的窃窃私语,门后的每一个人似乎都诉说着上古洪荒的奥秘,引诱着他前去一探究竟。

他伸手触摸到那青铜门上的纹路,只觉得神识中被容玉所烙下的那些上古文字正在一遍遍地游走发烫,让他头痛欲裂。他将手心按在青铜门把手之上,运力推去,却纹丝不动。他只得一遍遍催动仙力,试图去打开这扇门。

忽然,他只觉背心一凉,他蓦然从这恍惚之中清醒过来。

背后偷袭他的,不是邪神,而是计都星君。他转过头,弹断那刺入他后心的利剑。计都星君退开三步,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口中却笑道:“紫虚帝君,我知道你从容玉那里得到进入冥宫的法子。”

紫虚帝君微微皱眉,他在刚才接近冥宫时候心神被迷,为何计都星君却安然无事?他自认克制力一向是上上之选。

蓦地,冥宫忽然猛烈地一晃动,腾飞而起,带得两人都站立不稳。紫虚帝君反应甚快,紧紧抓住石阶的一角,稳住身子。计都星君却径直滚下了台阶,就在即将从高处摔落的千钧一发之刻,他抓住了最后一个台阶,身子吊在外面,摇摇欲坠。

紫虚帝君看准台阶的位置,落在他身边。计都星君既在他背后偷袭,就已经彻底撕破脸面,今日必不能善终,定要分出个生死来。他素来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只因之前心神震荡被偷袭得手,现在自然不会放过眼前的机会。

他在计都星君阴狠的眼神下,一手抓住台阶保持身体平衡,一手缓缓地掰开计都抓住台阶的手指。

突然,冥宫一个盘旋,乾坤倒转,又急速下落。饶是两人都身经百战,也差点被甩脱出去。这个变故,让原本占尽上风的紫虚帝君落为颓势。他咬牙抓住台阶缘边,只见计都星君一脚踏在他的手指上,嘴角的笑容冰冷:“紫虚帝君,你还是自己送开手吧。”

紫虚帝君只觉得脑中晕眩,他后心的伤口正拉扯出阵阵抽痛。而计都星君的笑容凉薄而冰冷:“不松手,那又何必呢?没有人会来帮你。其实这样赴死也不错,免得大家都发现你同邪神玄襄的关系,你还是为战邪神而死,虽死犹荣。”

紫虚帝君不答话,他也不能开口,他凭着这一口气强自支撑,只要开口说话就没有气力再坚持了。既然冥宫会突然倒转,他撑得越久,翻盘的机会就越大。

计都星君啧了一声,蹲下身,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底下正是黄泉,是个绝好的去处。紫虚帝君,我便再送你一程。”

容玉走上前,在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住。她想了想,试探道:“我是容玉。”

对方茫然地望向她,眼神里既有懵懂,也有警惕,他和玄襄除了容貌有七八分相似,在某些性情方面还是有些相像,比如多疑且不易相信别人。

果然,痛苦的思索过后,他看都没多看自己一眼,便朝着反方向走了。

容玉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走到小溪边。

他看着水里倒映出来的影子,再次露出痛苦之色。

容玉站在他身边,同样地看着水中倒影,只是她更坦然:“你是觉得自己的脸很陌生吧?你不知道自己的一切,名字、身世、过去,也不敢奢望将来。你甚至,连自己都不敢面对。”她在那间道观待过了近二十年,原本以为会这样直到终老。可是后来芷昔回了天庭,她也过了双十年华的诞辰,却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她的容貌从长成后便并未变化过。

她似乎并不会苍老。

开头的三年五年还能蒙混过去,可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以后呢?她还是现在这个年轻的模样,而道观中的其他师姐妹却垂垂老矣,这是世上最恐怖的事。

她在这七世轮回的时候保留了前世的记忆,才会如此安然度过,现在却发现还是出现了纰漏了。她已经不是上神,更敬畏天命,生怕再有改变别人命数的举动。

后来,她在一次进山草药的时候,失踪了。

她之后周游了各地,只是都待不长久,每隔五年十年便要换一个地方。如今已是百年后。

那人果然被激怒,忽然转过身来,想要出手,被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避开一步。

他一击不中,便没有别的动作,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州维扬县。”

“我从前认得你?”

“也许吧。”

“我以前是什么人?”

显然,那些不痛不痒的回答不是他想要的。容玉自然也知道他是谁,当年如此多的仙君都对冥宫产生过遐想,唯独他不为那些可以掌控天下的奥秘所动。他是她选中的,代替自己进入冥宫的唯一人选——紫虚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