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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合萨呆住了,他脑袋里久已松懈的那根弦被人猛地拨动,脑海里一片声音轰鸣,一时间只能看见巴鲁的嘴巴在动,却听不见他的声音。大合萨知道那场儿子囚禁父亲的叛乱,他甚至是主谋之一。在那个地穴里,他亲眼看着郭勒尔一掌推在自己父亲的背后,把他推入了“锁龙廷”,机括迅速地扣合起来,结束了草原上的钦达翰王时代。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们不得不使用血腥的手段,把所有知情的人都处死,因为他们知道如果钦达翰王还活着的消息流传在草原上,会掀起何等的波澜,会死更多的人。

但现在,七十年前那个战神重新被释放出来,旭达汗那些人要做什么?大合萨不知道,但他有种极不祥的预感。

纳戈尔轰加,那是被尘封在历史中的一个恶魔。关于他的那页历史,应该用树胶死死地黏住!

“他还……活着?”大合萨跌跌撞撞地退后几步,坐在床上。

“还有,”巴鲁深深吸了口气,“他们说,旭达汗有青铜之血,他们亲眼看到的……”

“青铜……之血?”大合萨的声音颤抖。

他把双手按在光秃秃的头顶,心里的惊悸像是炸开似的,却有种想苦笑的感觉。被视为黄金一样珍贵的青铜血,帕苏尔家往往数代都等不来一人,可这一代却有两人。而那个让人永远看不透的旭达汗,把自己青铜之血的秘密足足隐藏了三十年,他一定在期待这一天吧?骄傲地向整个北都城的人公布他高贵的血脉,以帝王般的形象出现在阳光下。七十年前年轻的钦达翰王在暴怒中燃烧了青铜之血,当着数万人的面杀人如麻,人们却不敢反抗他,只是蜷伏在地下等着屠刀落在自己头上,他们不敢抬头,就像那流淌着青铜之血的人是神的儿子,仰视他会被他的神威烧成焦炭。

更可怕的是,如果钦达翰王还活着的消息被泄露出去,连郭勒尔·帕苏尔的统治也是篡位,三十多年来,北都城始终被统治在两个囚禁父亲杀死叔叔的人手中。这是旭达汗要的效果么?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大君的宝座,以英雄的名义。他甚至可以和朔北部和谈,蒙勒火儿是他的外公,未必不会对他网开一面。或者……

大合萨猛地抬起头看着巴鲁,“旭达汗……就是那个叛徒?”

“阿爸和大伯都那么想,战争还没开始前旭达汗就被朔北人收买了,”巴鲁说,“大伯说,大君不可能是叛徒,因为叛徒势必要从青阳部的失败中得到些什么。如果现在城破,旭达汗能得到最多的东西,虽然青阳部不再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了,但是这个部落归旭达汗了。”

“你阿爸和大伯有没有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坐在这里等死?”

巴鲁摇了摇头,“我家的寨子被严密地监视起来了,阿爸和大伯都不能随便进出了……我们莫速尔家的男人,已经不剩多少了。”

大合萨沉沉地点点头,“对了,有阿苏勒的消息么?旭达汗把他关在哪里?”

“没有,问了好多人,可谁也不知道。据说是旭达汗派了秘密的人安置的。”

“短时间阿苏勒应该不会有危险。他有青铜之血,任何人都不会轻易杀掉数十年一遇的狂战士。”大合萨说,“尤其是他的血脉还可以作为和朔北部谈判的筹码。同时拥有三个狂战士,原本应该是帕苏尔家统治草原的时代啊,他们所到之处,应该如同三个神并肩行在云端,所有人下跪匍匐。”

“是,那我先回去跟阿爸和大伯说,他们也在等着消息。”巴鲁告别了大合萨,走出了帐篷。

外面是一地清冷的月光,巴扎正骑在马上等他。巴扎弯下腰凑近巴鲁耳边,“哥哥,你怎么说没有主子的消息?主子不是被关在……”

巴鲁摆摆手,打断了他,“走远点再说。”

两个人离开帐篷二十丈外,巴鲁才低声说,“主子的事情,跟阿爸和大伯也别说。”

“为什么?不管主子了?”巴扎瞪大了眼睛。

“现在这个时候,各处都被斡赤斤和脱克勒家的人封锁着,他们不会答应我们去救主子的,要是说了,没准我们两个就被看住了。”巴鲁说,“可我们身份不同,我们是主子的伴当,能说主子死了,我们在帐篷里等消息?”

“你说旭达汗是要……杀了主子?”

“我听说钦达翰王发病的时候和不发病的时候,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发病的时候,靠近他的一切活物都会被杀掉。他喜欢杀人,喜欢闻见血的味道。”巴鲁微微打了个寒噤,他想到也许很多年后,他的主子也会变成那样,如同被恶魔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