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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在官史中没有明确记录,但是各种私史的记载都说明了姬氏宗祠是在报答姬惟诚这个被从家谱里销名的家主对于家族的巨大贡献。姬氏长老们必须感恩,因为姬惟诚牺牲了自己,挽救了货殖府中上百名姬氏子弟。事实上当时全部的姬氏子弟都参予了胤朝历史上这起最大的贪污案,如果没有姬惟诚的自杀,或者详细的账目被保留下来,这些姬氏子弟都难逃脱一死。

挽救了家族的人必须被报答,即便他在家谱里不能留下名字,这是以家族的血确立的准则。

当然,宗祠党不敢继续对姬扬公然发难的还有一个原因是——白清羽确实表露出他可能为此彻底和满朝大臣翻脸的决心。此时的白清羽已经是困兽犹斗,宗祠党担心如果继续施加压力,白清羽会放弃他皇帝的尊严发动反扑。

宗祠党并不担心,他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改变历史的人归来。公山虚思过的期限结束,他走出了原素王府曲塘小岛上的曾经作为楚道石官邸的小院落,再次踏入九州的政治舞台。三年的宗卷誊录之后,公山虚成熟了,作为一个权力赌徒,他下注的时候更加的凶猛和决然,因为此刻赌桌对面的对手也更加的残酷。时局容不得他思考太多,此时曾给予他提携和指引的智者楚道石已经离开了人世,他必须独立面对风云激荡的天启政局,杀伐决断!

白清羽迫不及待的封公山虚为“兰台令”。这个职位并不如何尊贵,负责在皇室重臣们和皇帝秘密议事的时候进行笔录,却有着旁听最高政治秘密的特殊权力。其实终其一生,“帝师”公山虚在官职上都不怎么高,不过他坐在哪个位置上,哪个位置便是权位,官衔于他,不过是浮名。

即便“兰台令”这样一个秘书职位被授予公山虚,也引起了朝野喧哗。此时无人质疑这个卜筮监走出的书记其实就是白清羽幕府中的第一谋士,最大的幕后黑手,就是这个人一手颠覆了东陆的政局。而如今此人终于走到的阳光之下,要坐的位置就在三公九卿的下首,记录他们和皇帝开会时的一言一行,世家大族的领袖们终于要面对这个出身卑微却如野火般满是侵略性的年轻人。公山虚带给世家大族的,隐隐是一种恐惧。

可白清羽已经不能等待,他必须让他最强的斗士立刻出马,力挽狂澜于即倒!此时的天启局势确实是危若累卵,而公山虚确实也是生来就为了力挽狂澜的一个人。

公山虚立刻抛出了大胤历史上苛刻排名极为靠前的著名税法——《十一宗税法》。很难说这项紧急推出的法律是否由江氏在宛州的重要盟友李景荣提案,以这份税法文理上呈现出的严谨,必定有个极为精通刑法的人或者组织在背后推动。依据这项全新的税法,为了应对当前紧急的状况,以及协助皇室支付对北蛮的供奉,诸侯国必须在以往对皇室的赋税和供奉之外,再拿出赋税收入的十分之一缴纳给皇室,作为“宗室特税”,而且是按月缴纳。

在既有赋税基础上增加的“十中税一”,不可谓不严苛,以往的皇帝很少敢于去诸侯国的君主那里如此重手法的“刮地皮”。

对于这项触动了各诸侯根本利益的税法,诸侯们的反应相当激烈,抗拒居多,接受的很少。除了淳国和西华因为多年受蛮蝗袭扰,早就苦不堪言,有意戮力北伐之外,其余诸侯或是拖延不肯接受,或是暂不做声,并不愿意表示支持。

征翊邡

在这样敏感的时刻,王域西面翊、邡两个小国的国公应当是受了暗地的蛊惑,公开表示反对,一时间所有视线都集中在这两个小国,诸侯们举棋观望,均想以这两国为先锋,试探皇帝的反应。

翊、邡两国在诸侯眼中甚至不能算是国家。这里需要提及胤朝的分封制度,白胤开国时,白氏的子弟和手下的重臣都得到了封赏,其中功绩彪炳者不但得授重要官制与爵位,更有领土封国。白胤吸取前朝教训,立嘱“非白氏不得称王,非大功不得封候”,这两点即使在白胤身后也执行得很好,确保了胤朝江山没有旁落别家。最早的封国不过一郡大小,因此郡国等大,常有郡改国或是国改郡之举,分封诸侯在国内享有无上权力,然而毕竟国土不大,也就相当于一个郡守。然而这样三代以后到宁帝时,大小诸侯国已有二百余个,皇帝能够直接控制的领土甚至不到现今王域的一半,东陆之大,已是封无可封。自宁帝开始,王室开始采取领税不领土等方式,试图收回诸侯手中的权力和土地,于是从这一刻开始,一直绵延到胤末的诸侯兼并与纷争开始了……胤宁帝庙号为“宁”,却没想到自己开启了胤朝最漫长也最致命的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