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闻言点头,道:“父亲既委你做了府中总管,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哎,听母亲说,祖父和先成国公是一起领过兵,住过一个军帐,吃过一锅饭的袍泽兄弟,母亲在时也曾到成国公府走动过,和国公夫人也算旧识。没想到,如今成国公府竟遭逢如此悲掺之事……”周宝兴闻言也是叹气,道:“如今国公爷、世子都驾鹤西去,只留了夫人和两个公子,那四公子听说才只有八岁,这么小便失了腿,只是……杀干刀的东姜人。奴才听说那二公子虽已十七,却没学到世子半点稳重劲,只怕国公府是要败落了……”周宝兴见慧安斜瞥了自己一眼,目光竟分外锐利,这才一惊收了嘴,忙是笑道:“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奴才去瞧瞧送葬队伍可是到了。”慧安见他离去,不由盯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

没一会便闻哭丧吹打声缓缓临近,慧安忙和方嬷嬷对视一眼起了身,略整了整衣服这才下了台阶。没一会送葬队伍便进了巷子,这边周宝兴已吩咐起了乐。悲恤的乐声一起,慧安见三个黑漆棺木安置在一起,瞧着都叫人心惊,又见送葬队伍最前的女眷哭得花容失色,不由也鼻头一酸,想着一会子自己要行的事,就觉对不住人,叹了一声。方嬷嬷见慧安面色有异,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忙扯了拉慧安袖子,道:“姑娘心到了便好,亡者会体谅的。”慧安这才点了下头,从袖子中抽出方嬷嬷准备好的手帕子,往鼻子下一触,一股辛辣便蹿了上来,当即就掉了泪。

送葬队伍到了近前,国公府的小厮忙搬来条凳,棺夫这才将棺木放在条凳上。慧安忙迎了上去,照规矩却是该侯府点香烛,烧纸钱送亲朋了,可那边周总管急的满头大汗,却愣是点不着香,连那薄薄的纸钱也愣是点不燃这边动静国公府那边已有不少人察觉到,纷纷瞧了过来,这下更是急的周宝兴动作都有些不利索了。慧安本欲上前拜叩,登时便停了脚步锐利的目光射了过去周宝兴吓得面色发白,好在那香和纸钱终于被点着,可他还没能松一口气,谁知那火苗又灭了。

见慧安那边已不再等待,上前对着棺木叩了三叩,周宝兴这边心已是凉了半截,如何不知这香烛和纸钱只怕是被人动了手脚了。他这边正思索是谁在給他下绊子,那边国公府的二公子汪杨松已跪在棺木右边向慧安磕头回谢。

慧安望去,但见这位声名不显的汪二公子却长了张好相貌。他额头宽大,眉骨略高,眼窝微陷,却显得黑瞳深邃,将那挺直的鼻显得更加突出。薄唇紧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虽眼底发青,铺满血丝却仍犹有神采。虽脸色极为憔悴,身着麻衣孝服却也难掩身姿之挺拔,样貌之英俊。

这个成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嫡出,许是他那哥哥太过优秀,许是这二公子确实有些纨绔,虽从无听说他欺男霸女、鱼肉百姓、但也是行事张扬,一语不合就与人动拳头的主儿,听说还酷爱斗鸡捧捧角儿,还曾为一戏子连皇弟宁王都敢叫板,常常惹得成国公大怒挥着鞭子追得他满府跑,总之这人名声是不怎么好,要不周宝兴怎会失口说成国公府只怕是要没落了。

故而慧安见这汪家二公子长的仪表不凡,还真是愣了一下,接着才忙走向成国公夫人丁氏。丁氏今年已有四十来岁,不知是不是因连遭打击的缘由,瞧着竟是像五十多岁的老妪,她被两个同样身穿孝服的女子扶着,已是哭的两眼肿如核桃,镶在一张苍白的脸上瞧着真是叫人难受。慧安见她虽被扶着仍旧摇摇欲倒,忙上前也扶住她的胳膊,劝慰道:“夫人节哀。您可千万要保重自个儿啊。虽说府中还有二公子,但他毕竟年纪尚轻,这诺大的国公府还得夫人撑着呢,您要是伤了身子,这可叫二公子及府上众人情何以堪啊?”

那扶着成国公夫人右手的清丽女子闻言亦垂泪道:“母亲,沈姑娘说的是啊。她年纪这般小,犹且知道母亲是国公府如今的依持,母亲岂能还由着伤痛不顾自己身子。您这般……可叫儿媳如何对得住夫君啊……夫君在天亡灵定怪儿媳不孝竟没能劝慰母亲。”慧安闻言便知这个定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忙福了福身道:“世子夫人也请节哀才是。”

谁知她话音刚落,只闻那边一声轰响,慧安望去竟见凤阳侯府置办的供桌竟突然散了架,轰然倒塌供品香烛等物散了一地。方才慧安行叩拜礼时鼓乐已经做停,此刻街上本就静寂,只余送葬队伍的低哭声。这一声轰响,登时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他们何曾见过这等场面,顿时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