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熙祥瞧着这一幕,只能靠在小厮的身上,不住的喘着粗气。 慧安靠在秋儿的怀中,却听到那些离开的客人不时唏嘘两声。

“虎毒尚不食子呢,哎,真没想到……”

“衣冠禽兽也不过如此……”

“……同朝为官几年,倒不知……竟是这样的人……”

“俗语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沈大姑娘倒是好运气!”

“是啊,这可真是连老天都瞧不过去了,帮着沈大姑娘惩治恶毒父亲呢……”

“是啊,怎会有这样不慈的父亲,真是造孽啊!”

“虽说天下没不是的父母,但这……骇人听闻啊!”

“丧尽天良,沈大姑娘摊上这么个父亲真是可怜。”

“可怜这孩子一片孝心,只这样的父亲真该早日赶出侯府去,父亲不慈成这般,大家也都是明白整理的,谁还能说出个不孝来。这孩子也是个痴傻的,孝也没这么个孝法……”

“是,难为这孩子了,也不知长这么大受了多少委屈。”

“我听说侯府的家业从沈女侯过世,就是孙熙祥替沈大姑娘掌理着的,啧啧……这事真叫人没法说……”

“沈妹妹真可怜……”

“我若是沈妹妹,才不会替那种父亲求情呢,定将他送到凤安府衙去,这事岂能就如此便宜了他!”

“到底是生身之父,孝字大过天啊……”

“哎,瞧沈妹妹哭的多伤心,也是无奈啊……”

……

这些声音越来越远,慧安埋在秋儿的怀中却是禁不住浑身颤抖,别人只当她是在哭,可尚未离开的关元鹤却知道,她是在笑! 只怕这会子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笑的肚子都疼了!他一双发寒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慧安颤抖不停的小肩膀,直恨不能上前将人从秋儿怀中挖出来,当众使劲地打她屁股! 她倒是得意,却不知闹出这样一番动静来,将他置于何处!

慧安自也感受到了关元鹤那叫人发渗的目光,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笑成这般,只怕那人心里会更加生气,更火冒三丈。可慧安听着那些宾客的话,实在忍不住笑意啊。 她为这场大戏准备多时,如今瞧着孙熙祥如同一个小丑一般叫嚣,却越发被人鄙夷,瞧着他颜面扫地,瞧着他身败名裂,注定要臭名远扬,慧安怎能不开心?怎么能不得意?怎么能不大笑到流泪?!

她用此计来陷害孙熙祥却也是无奈中的选择,只因这个世道便是这样,就算父母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做子女的错,父母便是再不慈,子女也不能不孝!不孝便就大罪,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孝就要受到世人的指骂和不耻。孙熙祥是父,他生了她,她便要尊他敬他,只能孝他,不能忤逆他。故而慧安也只能用这个法子来揭开孙熙祥的真面目,只有震撼了众人的心,他们才会站在自己一边,才会觉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实在是被逼无奈,已是对他孙熙祥仁至义尽了!毁女儿清白,欲要嫁祸舅父一家,还要谋杀女儿性命,谋夺女儿家产,也只有这样骇人听闻的事,会叫人们认同她,支持她沈慧安不敬此父!此事稍有差池,便会累及慧安自己的清誉,故而,谁也不会相信孙熙祥的鬼话,不会相信是慧安故意设计孙熙祥。更何况,这事若非孙熙祥真有心谋害慧安,慧安也不可能一举揭露他的丑恶面貌来,众人的目光都是雪亮的,孙熙祥的那些心思因今日的种种变故,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今日之事效果简直好的出乎预料,慧安从此再不必认贼作父,慧安又怎能不乐的笑出眼泪来? 而且,慧安一点都不担心会传出有碍她名声的话来,因为今日舆论已一边倒的偏向自己,而且众目睽睽,皆见证了她和沈童清清白白各自从不同的地方而来,这闲话又如何传出? 再来,关元鹤方才那般态度,便是有心和她过不去的,也不会瞎了眼去触关府霉头。慧安这般想着,便愈发觉着身后盯在自己背上的那道目光冷的吓人,而秋儿也推了推慧安,由不得颤着声音小声劝道:“姑娘,您快停停吧,奴婢瞅着关将军只怕……只怕气大了。”

便是她不说,慧安也知道啊,闻言她忙咬着牙欲停止笑意,可却于此时,那道冰寒的目光猛然消失了,慧安抹着眼泪抬头,正见关元鹤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身影却是说不出的冰冷孤寒。倒是叫慧安想起了那日在关府中,她偷听到他和关相爷的谈话后,他自伤右手后大步离去的身影。慧安分明记得当时落在他面上的阳光,那阴影下他冰冷而寂寥的神情。

慧安心一痛,只觉揪的生痛,当即再也笑不出来,便想迈步去追人,却是秋人眼明手快拉住了她。慧安这才注意到,侯府的客人虽已离去,可下人们却还都在,此刻若然自己追去,可真是要坏了清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