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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十五年 priest 811 字 2022-11-25

他们纵然也会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可潜意识里,总会有一句话,类似于“即使不……我还能……”。

但是县中的这些孩子不一样,他们当中高分复读的不多,大部分是差一点没能上二本线,家里付不起三本的学费,再或者上了二本线,但是学校志愿没报好,又被刷下来的。他们只有这一条路,要么孤注一掷地走到黑,要么老老实实的该种地种地,该打工打工,这样那条通往另一种和父母兄弟不同的活法的路,就彻底关上了。

这天,常露韵坐在教室里安静的自习,偶尔累的时候,她就抬头看看其他仍在埋头苦读的孩子,心情就会平静不少。

不知为什么,她其实对这种日复一日艰苦枯燥的环境更加适应,身边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智力普通的孩子,不会再有柳蓉那样一个给她带来很大压力的同桌——常露韵并不想嫉妒自己的朋友,可她毕竟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有时候也会很钻牛角尖地想,为什么有些人不用付出别人那样的心血和努力,也能轻易成功呢?

天才这种东西,真是个非常不讨人喜欢的标签,因为同样没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投胎的技术,可别人还偏偏不能用“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只是有个有钱有势的父母,没什么了不起的”或者“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再过三十年,看谁还因为她好看宠着她”的那种鄙视的目光来看他,所以一点平衡也找不回来。

好嘛——她想,虽然柳蓉除了这点以外,其他地方还都是不错的。

就在这时,教室后边忽然传来一点骚动,常露韵和其他人一起回过头去,看见一个男生忽然梦游似的直眉楞眼地站了起来,在教室前边坐着答疑的班主任也抬起头来,皱皱眉:“周涛,你站起来干什么?”

常露韵知道这个同学,他和其他人又有点不一样——别人念高四,他已经念高六了,这是他第三年复读。据说以前是个心气很高的人,第一年高考发挥失常,和常露韵一样,差了几分没到一本线,然后复读一年,发挥再次失常,从此一年不如一年,第二年复读的时候,已经连二本线都不够了。

周涛慢慢地抬起头,看向班主任,忽然说:“老师,我中毒了。”

老师也傻了,全班鸦雀无声地围观这位中毒人士。

周涛举起自己的胳膊,一本正经地说:“老师,你看我这里有一条黑线,是小虫子爬过的痕迹,我身体里有一只小虫子,我中毒了。”

老师:“……啥?”

全班:“……”

大家有种集体穿越到武侠世界悦来客栈的感觉。

就在这时,周涛忽然低下头,狠狠地咬在自己的胳膊上,他也不知道疼,真下了狠力气,一口下去就皮开肉绽见了血。

老师说:“妈耶!”赶紧跑过来拉他,旁边几个男生都站了起来,周涛就像个茹毛饮血的疯子,死死地咬住自己的皮肉,不松口,好不容易勉强被大家拉开,他才嘴角带血、一脸严肃地说:“你们别闹,我中毒了,得放血,一会虫子出来你们就相信了。”

老师嚎叫说:“班长呢?赶紧去把数学老师找来!”

他们班数学老师是个五大三粗的东北大汉,也是年级主任,这种时刻比较适合被推出来镇场子。班长心里也毛毛的,赶紧跑出去了。

半节课以后,年级主任才连哄骗带武力镇压地勉强搞定周涛,和班里几个个子比较大的男生一起押着他去了医院。

周涛的失控在班里造成了连锁反应,半个礼拜不到,又有一个女生退学了,她脸上挂着厚重的黑眼圈,背起比她整个人还高的行李卷,跟着她那活像个老头子一样佝偻瘦小的父亲回家去了。

又过了两天,一个“高五”的孩子上课上得好好的,突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常露韵心有戚戚然,看着不到一米五的班主任四处蹦跶,一脸欲哭无泪的焦头烂额样。偶尔提笔给远在半个中国以南的柳蓉写封信,把这些叫人哭笑不得的事跟对方倒一倒,不敢跟自己爸妈说,生怕他们俩一惊一乍地担惊受怕——写字,这是她另一个减压方式。

这封信还是隔壁寝室的一个姑娘带给柳蓉的,那天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室友们两个去上选修课了,另一个在社团开会,只剩下她一个在寝室上网回邮件——她负责的实习生拿到了一个土耳其的工作名额以后,求她帮忙回绝掉印度的。

住在隔壁寝室的这个姑娘叫林霜,是个非典型美人,为什么非典型呢?因为她有袅袅婷婷的修长身材,但是没有让人印象深刻的明眸皓齿,五官相对平庸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