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羡仙 鹤望兰 3631 字 2023-02-06

“大天帝陛下,也这样看我做什么?面子是互相给的,人人心中都有杆秤。做人君治万神之国,要的是器量和人心。而此人顽钝无耻,飞扬成性,忌嫉为心,做尽了丧天理灭人伦的勾当,官低一等则似役牛马,上三天有一个人不恨他入骨?我说了几句没人敢讲的话,天理良心,你听着真没一点痛快吗?”东华继续向太微说,低声道,“罢了,想你…依着我说,这么多年,倒也没在意过这号人。”

若说方才几席话只是让应元感觉新鲜、可笑、怀疑,没几分入心了,这最后一句可真是史所罕闻了,每个字都极其严重地拂在他的逆鳞之上。

倏的一声!

砰!砰!砰……!

一根遍嵌铁钉的狼牙棒被掷了过来,即便应元体内元炁所剩无几,这一下也将百座巨型海礁击成粉块。

应元怒号万窍。东华则毫不局促慌乱,扑地一笑。

与此同时,一个兴奋得难以自已的声音闯了出来:“乐——圣——大——人!”

只见一道金光从应元脑门里迸出,是身着吉服的雍泮,其衣饰礼制的庄重程度,居然比迎立新君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东华笑道:“司乐大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云蓝华’的事,就多多劳你了。”

雍泮手上拍着云板,伴着乐声踩着鼓点,一蹦一跳,开心得嘴咧得荷花似得,因为目盲,只能循着喷霞蒸雾般的妙香的大致方向,走的半箭远近,只差在太微跟前撒欢儿打滚了。

听太微叫自己真名“乐庭瓌”,雍泮更像找到了首脑、主心骨,撇嘴儿想哭,幸好忍住了:“天啊这是真的吗…我与乐圣大人神交惟梦中…我知道,我明白…乐圣大人都问我就是了!下官竭忠奉上千情万愿知无不尽!啊云蓝华其实……六元儿!”

因说着,被应元一股烈风打得满天花,身子一歪,几乎栽倒了。

东华止住暴怒而起的九天雷祖,这才能让司乐飞快说了下去:“乐圣大人来得对来得好来得妙来得真及时,其实这里就是虞渊的无情不似苦泉了!这六元儿镇日腌腌臜臜荒荒唐唐地混,只做了一件天大的对事,便是隔三差五来这里打磨旋儿!乐圣大人要去哪里,哦哦,小人来过千次万次没有不记认的,小人这就带路!”

应元率性粗疏,虽粗,却不笨极,悟得迅速:这雍泮一向是沉眠状态,可是母神为了管束于他,将雍泮与他的心音相连,尤其是极怒的状态下,雍泮必会受惊而醒。但凡感知到了太微的存在,雍泮怎么会不顿长精神跳将出来?

自己这是昏头涨脑,被这王八蛋激将法算计了!

“修修修修,转转转转。成成成成,升升升升!”雍泮折一根柳条,对江一挥,画水成路——

劈开的大江之底有一颗花苞形状的肉丸,如在幽夜中搏动的一颗巨大心脏,上面血淋淋地刻有字曰:劫终劫始,先地先天。无量法界,玄之又玄。

“乐圣大人,请和我来。”

第192章 勃冤波浪半天黑 谁刳薄俗空嗤嗤

“乐圣大人,请跟着我。下面是先天五太时候的古迹,自古是个不安分地方儿,千万小心。”雍泮手执象板一脸正容,风度凝重起来了。

至于那脸色趣青、黑得生铁般的应元,恨怕雍泮后续什么大言出口,不能挽回,竟也要不顾几度险些重伤晕迷的态势,硬头皮紧随着。谁知突然间,双臂却被看不见的绳索反剪在后。

是东华瞧得舒服,站起身来伸个懒腰,笑得蔼如春风:“哎呀呀,我看殿下就不要蹈此大险了吧?不可取啊不可取。敬请放心,来时下神早已打发人来接了,殿下只管耐心等候一炷香便是。太微啊,过来了,我们走啦——哦对了殿下,需要辟魔圈吗?”

实在是个无力与抗的局面,应元可能也被同时施了闭口咒,面容抽搐,瞪着他充满了狠戾之气,撞得隔空都几乎要迸出火光来——这大概也是巅峰对决的一种。直至目送着他们深入其中之后,肉苞迅速闭合,海水重新聚涌,在海面上留下了一个永无止境飞转的庞大漩涡。

这肉苞的外在是这般壮丽的恐怖,内里的境界也弥漫着一股子诡异的凄迷。

那是一个纵极想象的幽深和充满神话感的海底洞穴:六角柱的形状的洞口;密集而明亮的鱼群,就像一条漂浮的毯子;沉降的珊瑚礁碎屑像是海洋中的雪花;血色而美丽的礁石森然如剑;石林地上横卧着古象胫骨、古鲨的臼齿和弧形门齿,有些太史遗物已经在大洋深处沉睡了几亿年。与其说是一个令人惊叹的水下古城,更宛然一个无人居住的华美宫殿。

错综复杂的通道极容易让人迷失方向,雍泮根据回忆,朝一个方向游去。

这深水的魔力实在巨大,让他们这种级别的神祇的传音都听来断续、模糊。雍泮本身讲话儿化音重、平翘舌分明、语速快又喜欢吞字,听起来就像在唱节庆戏,此刻却也被水声影响得有一股幽怨、灵异的味道了。

内容却是:“东王子,你我素来水米无交,但这事你干得真漂亮!那六元儿怎么就这么浑?就该把他撂在上头一个人晾晾风儿醒醒神!圣人知命守时,他这样浮躁,可见就不是大器!打头开始,当年若不是看在斗姆娘娘的圣谕元皇的批令上……”

东华穿过一垛浓密的紫红色海藻,打帘子似得扶着,等后面的太微也通过了,才放下手接着行:“司乐大人,您别吃心,别在小事上打转转。话归本题,请先展开讲讲‘云蓝华’,您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说着呢,这不是从头讲起嘛!说到哪里了,哦!我说当年,虽斗姆娘娘一道死命令打到头上,我宁死不屈!那六元儿从小就是个棒槌,抵死不从,说甚‘谁求你跟着本神了?谅你没这份忠心也没这份胆!’…几日几日地,斗姆娘娘见实在没法调停,便问我那是想伴着哪位天神…”

是年,牛心左性的六元儿,一见了慈济子,看他那隔着轻烟不可攀的狂态,只觉浑身溽热难熬——郁怒满胸,怄得半死!于是那次顶口之时,不意脱口单刀直入道:“别问了母神,别看他一副假清高,我看他也是有些人的哈巴狗!谁啊,云蓝华嘛,曲妙人美紧俏着。好一把‘雪髣髴’,真想哪一日何妨演了大家同赏呢!”

东华听了,又看雍泮苦涩、追悔莫及的表情,已猜出发展:“就这样?大人怕不是就为了这假痴不癫的一句话,另眼相看,上了几十万年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