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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心梅看罢文章,有些不解道:“依东家的意思,天下之祸,并非是官员贪墨之故,反而是富商大户?”

赵谦点点头道:“起码在江浙是这样,想我大明亿万庶民,只有区区数万官员,如果只是吏治败坏,绝不可能糜烂成这般模样。西北诸省,乃是因为天灾,马懋才数月前在《备陈大饥疏》上就说陕西百姓争食山中的蓬草,蓬草吃完,剥树皮吃,树皮,只能吃观音土,最后腹胀而死……天下灾情不断,百姓水深火热之中……”

赵谦的怜悯之情溢于言表,并非厚黑之故,乃是发自内心。就算不关心天下兴亡,起码的人道,还是应该有的,不然还叫人么?圣贤就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人总是多少得顾及他人感受啊。

只是天下礼乐崩坏,风气糜烂,道德在人们的心里,俱往也,赈灾钱粮都要贪墨,就说明了问题。

饶心梅被赵谦的怜悯之心感动,不禁问道:“东家的抱负就在于此么?”

她的一句话,倒是问住了赵谦,赵谦的抱负,他自个从来没想过要济世救民,实在就是人的基本欲望,想过上好日子……至于怜悯百姓,只是情不自禁流露罢了,因为他就知道饥饿的滋味。初到大明之时,近一个月的时间没饭吃,犹如乞丐,饥饿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那是一种欲望,一种绝望,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

赵谦岔开话题:“你为这篇文章润润色,我有用处。”

赵谦将这篇文章发到各衙门县学,准备拉拢一批少壮派的人,提升为亲信心腹。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文章就像考题,只是没有明言罢了,只有政见相同的人才能一起成事,赵谦写这篇文章的用意也在这里。

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之后,赵谦开始处理公务,这时他才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现在都十月间了,江浙一带的税收还未完成定额。赵谦发公文督促各省府布政使和知府,抓紧办事,却不料众人纷纷诉苦。

赵谦虽卸任了巡抚一职,但是江浙未派巡抚,实际上总督兼职了政务,这事儿还得他管,随即召集官员责问,以前是怎么完成定额的?意思就是老子刚刚坐上位置,谁想找茬,谁就滚蛋。

不料众官员说以前就从来没有完成过定额,朝廷并未追究。

赵谦不信,派人往各州县调查。派去的人回来之后说上到地主,下到百姓,普遍抗税。

“父母官都是干什么吃的?这天下还是我大明的天下,抗税还治不了他们?”赵谦愤怒地问道。

负责调查的总督府官员无辜地说道:“依大明律,抗税者施以杖刑。那些抗税的主,大多是地主大户人家,便花钱请乞丐流民代替杖刑,花钱比交税少,所以都在抗税。”

赵谦听罢气得差点晕了过去,思虑许久,不得要领,遂找韩佐信商议对策。

韩佐信也无奈道:“咱们就算颁布法令,也不管用。在乡里,无论是朝廷,还是总督巡抚的法令,统统不管用。贫富悬殊太大,小民经常造反,官府得靠地方大户的私兵弹压,还有他省流民,官府也无力镇压,因为流民作乱会对富户造成损失,富户的私兵便会帮助官府镇压流民,因此保证了江浙数省的稳定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