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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现在想来,刘备是个很值得往来的人。自己与他在许都出则同舆,坐则同席,固然是刻意怀柔,但也确实体会到了,和一个真诚而不卑不亢的友人往来是什么感觉。

哪怕刘备在自己面前说了假话,裝着样子,但曹操仍然觉得刘备是个真诚的人。他固然反对曹氏政权,固然与董承之类的废物搞出了衣带诏这样的笑话,可过程中至少展现了他的才能。

至少让曹操确定了,刘玄德真是可堪与我相提并论的人物,只不过脑子不好使,想事情稍微慢了点,哈哈。

与刘备相比,现在活跃在许都的,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刘备是英雄,而现在许都上下跳得欢的那些人,都只是小人,而且是虚伪而愚蠢的小人。这些人在乱世中只图苟活,一丝一毫都无助于天下,可到了局势稍定,他们又跳出来暗地里彼此勾结,传递着一些阴损龌蹉的计划。

他们每次见到我曹孟德,都弓着身子,把屁股翘得高高。叫他们抬头,便露出一张张笑语盈盈的脸,可他们藏在宽袍大袖里的手,都攥着想要杀人的刀!把他们的肚子剖开来,露出的心肝五脏,全都是黑的!

所以曹操越来越不喜欢许都。

还是邺城好。这里有苍茫大地,滔滔大河,很快就会是魏国的国都。这里有数十万大军屯驻,有忠于我的部属,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在这样强大的政权面前,一次两次的失败算什么?一个两个边鄙之敌算什么?躲在暗处的那些鬼祟之辈又算什么?

邺城让曹操感到安心。在这里,他才觉得自己是以天下为棋局,与同样的英雄对弈。而许都那里,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之间,弥散的只有腐臭罢了。许都的宫殿台池,又怎能与邺城相比呢?

说起来,刘备这厮,为什么会把希望寄托在汉室?他口口声声兴复汉室,难道是说真的?他也在许都待过许久,难道闻不到那重重的腐朽气味?

曹操这么想着,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眼看信使奔到近处,又有虎士伴随,领着他直驱三台,他往后靠一靠,吩咐道:“让那信使来吧。”

门外立即有甲士沉声应了,然后脚步蹬蹬急赶往楼下去。

与此同时,又立刻就有美貌的姬妾过来,娇生生地替曹操拢了拢敞开的襟怀。

去年往荆州去了一次,大概是不习惯当地的潮热气候,回来后曹操的头风病就加重了许多。医官都要曹操静养,可他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料理军国大事,稳定南方边境的局面,以至于病情几次出现反复。到此刻虽然病愈,但精神着实还没恢复。

嗯,精神萎靡,也不光是因为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