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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不答,刘备用手指轻叩案几:“永年继续说。”

“之所以如此,原因无非有二。一者,曹操在赤壁、汉中、江陵几次失败后,一统天下之心渐熄,而代汉篡逆之心渐炽。此举自然使亿兆悼心、天下汹汹,更使曹操愈发意忌多疑,不信大臣。又因为夏侯渊、曹仁等亲族大将战死,曹氏宗族中可用之人一时稀落,故而曹操不得不授重权于三子,以自家子嗣为篡汉夺位的凭依。”

说到这里,他先向刘备躬身施礼,提高些声音道:“二者,自然是因为曹操自知天年将尽,由此他急于了解,若他离世,诸子之中,何人能是大王的对手!他急着要使诸子都有施展的空间,要亲眼看一看他们的表现!”

杨仪冷笑:“你说了这许多,都是废话!此兄弟三人凶逆相寻,固然谁也不是大王的对手。可曹操殒丧之时,便是他们迭相残灭之际,我们勒兵于荆益,坐视彼辈数年纠合之私党奔突覆败,再安然进军河洛,岂不更加轻松么?便如袁曹……”

“威公,你错了。”彭羕毫不客气地道:“你口口声声说袁曹相争之时,却没有想过,如今的局势与袁曹相争时并不相同。当日袁曹隔大河对峙,两家之外,再无第三个势力能插手其间。可现在呢?我问你,如果中原果然动荡,我们如威公所说,悠然观望情形,而孙权领兵掠取江淮乃至青徐等地,马超挥军直入关中……那该如何是好?”

杨仪愕然。

堂中数人窃窃私语。

雷远点了点头。

怪不得如此兴师动众地召集重臣商议,这决断,确实很难。

曹氏是与汉中王势不两立的国贼,双方已经厮杀多年,无论曹氏情形如何,汉中王与他们,惟有鏖战而已。

但眼下,曹操究竟病了么?他病到了什么程度?他的病情,对曹氏政权的削弱,又会到什么程度?如果这种削弱是有限的,则汉中王就要继续挟裹反曹复汉的联盟,保持天下共讨之的局势。但如果说,曹氏政权会因为曹操的病、或者死而陷入大乱的话……

所谓的反曹复汉联盟也就没有存在的基础了。孙权和马超,都会急不可耐地从曹氏政权身上撕扯血肉以自肥。毫无疑问,当他们的力量扩充到一定程度,便会成为汉中王新的敌人。

不用看舆图,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马超的兵力大举进入关中,对汉中方向后继的发展会是多大的阻碍;而孙权如果控制江淮等地,便足以向兖豫青徐等各地伸手,阻遏荆州北上路途的侧翼。

所以坐观局势变化绝不可行。当曹氏出现衰败迹象的时候,汉中王必须立即行动,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己方攫取曹氏政权最大份的利益,确保己方对孙权、马超的优势。

但在这个过程中,己方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是否有可能与孙权、马超再作协商,稍稍限制孙权、马超的野心?是否有必要继续维持联盟,直到再也无法维持?若不能够,难道为此不惜与孙权、马超破盟,全面开战?以汉中王政权的实力,又能否承受得起三面树敌的后果?

所有这些,纠合在一处,与大政紧紧相关,又仿佛一团乱麻,头绪繁杂到简直无法解开。这才是中枢诸公反复委决不下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