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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辈子,他从董侯到渤海王,到陈留王,接着又做了三十年的皇帝。可从来没有一天,有任何一件事是他自己能决定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专门精工制作的人偶,就连吃喝拉撒,都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想着想着,他再也没法安心躺着,于是拢着轻袍,慢慢坐起。

身边的女人朦朦胧胧地问道:“伯和,你醒了?”

这个女人很美貌,也很贤惠。刘协知道,她非常珍视自己的丈夫,也珍视自己皇后的地位。可这个皇后的地位是怎么来的?

五年前,这个女人和她的姐妹入宫为贵人,随即伏皇后之父牵涉进了诛曹秘议之事,于是伏皇后被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遭酖杀。伏氏牵连而死者数百人。

过去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泄露?又是什么人非要追究?追究的结果为什么如此惨烈,竟连皇后、皇子都不能幸免?既如此,皇帝和他的新皇后之间,又哪来真正的亲密和信任呢?

刘协替她拢了拢被角,温和地道:“早着呢,你继续睡。”

今日本该是有承光殿朝会的,所以刘协才会醒的那么早。

不过,承光殿里已经很久没有群臣毕集了。自荀彧去世以后,朝廷公卿陆续凋零,而并无递补的后来者,于是参与朝会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老,会上也没什么可谈的。

大约从去年夏天开始,朝会忽然就停了。再也没人提起,仿佛许都城里所有食着汉家俸禄的汉家臣子都忘了,城里还有一位需要他们朝见的皇帝。

于是,刘协站在永宁殿的一角,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他原本的起居之所在清宴宫,永宁殿则是他与老臣们议事之所。然而数年前尚书令荀彧去世后,曹公调整了掌控许都朝廷的人选,并控制住了周围的高台,派遣甲士登临,日夜监视。

清宴宫恰好处在永始台上巡逻甲士的视线范围,刘协实在忍受不了,于是迁居到永宁殿来。

这座殿堂台高两丈,面阔七间,堪称雄伟了。可毕竟不是正经居住所用,无论冬夏,都显得格外阴冷潮湿。

刘协站了没一会儿,就遭寒气侵袭,打了个喷嚏。

站在殿门处的小宦官想要奔来伺候,刘协挥挥手,让他们不必劳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