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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藤听到这里,脸色有些冷,正待绕过去斥人,却听见另外一嗓音发哑的婆子接话,

“怪不得三小姐,三小姐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那太子妃便是未来皇后,往后宫里莺莺燕燕成群,以三小姐的性子如何能应付过去?回头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得了个郡主封号,有府邸有封地,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伺候人,舒舒服服,跟神仙似的,不也挺好?”

那妇人还不服,哼了一声,“哪有人不想要荣华富贵?说来说去,三小姐就是没个位高权重的爹,也没个能耐的娘家兄弟撑腰,否则太子妃位置坐的稳当当的”

后面的话沈藤便没听下去了,少年的脸颊如同被抽了耳光,红一阵,白一阵,清瘦的身子跟个竹竿似的,一路飘着,失魂落魄回了偏院。

翌日天还没亮,便咬着牙起了床,精神不太好,浑身懒洋洋提不起劲,他便开窗,呼啦啦的冰渣子冲入他眼帘,疼得他睁不开眼,他眯起眼,抓起窗棂上的一把雪渣往脸上一胡,寒气灌入鼻孔,抖了个机灵,彻底醒了。

沈藤回想昨夜那婆子的话,腰背挺直,将炭盆彻底往沈茴那头一踢,语气不耐烦又夹着几分阴戾,“男子汉大丈夫,窝在脂粉堆里算什么种,要去你去,我不去!”

埋头,聚精会神抄书。

沈茴被弟弟训了几句,有些下不来台来,心中负气,将脸扭过去,趴在桌案上闷头看书。

他是二房嫡子,怎么也不能输了沈藤,沈藤能忍,他也能,他还是兄长呢,不能短了志气,咬咬牙,硬撑过去。

碧纱橱内唯有沙沙的写字声,再无他响。

连日下雪,路不好走,曹氏不放心沈玫儿回府,又怕玫儿回去被那些姨娘气得动胎气,坚持要留女儿住到过年,杨三郎经历上次的惊险,也不敢大意,每日皆在沈府与杨府间来往。

这一大家子人,即便再省,一日吃穿用度都是大数目,封了三日路,便有些捉襟见肘,到了第四日,后罩房的银屑炭被人偷了大半,只剩下几斤残余的碎屑,普通的木炭烟气重,又如何能用?可把当家的曹氏给急出了泪。

“杀千刀的,居然来偷炭!老太太年纪大了怕冷,玫儿怀着孩子短不了炉子,妆儿前不久刚大病初愈,哪能冻着她,这可是要逼死人了!”

换做原先,曹氏定要报官,可眼下冰天雪地,平日巡逻的兵马司都不见踪影,遑论去衙门报官?人出不去,东西进不来,吩咐人去隔壁几家瞅一瞅,有多余的银屑炭买些来应急,拿家里的野货去跟人家换些蔬菜与瓜果来。

人人自危的时候,谁又舍得将救命的东西让给别人,给再多的银子都不成。

杨三郎听闻短了银屑炭,不顾严寒,披着件厚厚的蓑衣,穿上用粗绳做的草鞋,赶回杨家去搬炭,广宁伯夫人是个勤俭持家的主母,恰恰前阵子有意整顿妾室,一应吃食炭火供应都给减例,伯夫人不跟她们吵,拿这些度日之物来要挟她们,她原是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实在是这次杨三郎出事,这些姨娘与底下的儿子上蹿下跳,让伯夫人冷了心,下决心狠狠整治。

这么一来,杨家倒是省下不少炭。

杨三郎这一回来,伯夫人都不用他开口,含着泪吩咐下人用油毡布给裹好,装上板车,

“孩子,什么都别说,家里用不着炭火,你全部拉去沈家。”

杨三郎站在屋檐下往柴房望了一眼,竟是一篓子都不剩,

“娘,您身子不好,怎么着也得留几篓子”

伯夫人裹在裘衣里,躲在廊角后,费劲地摇摇头,“趁着天未黑,快些送过去”风雪太大,扔下这话便回了屋子。

杨三郎双眼裹着泪,硬生生从油毡布下抠下两篓子炭悄悄留下来,随后带着仆人,深一脚浅一脚,人人脚上套着麻绳做的鞋,冒着风雪往沈家赶。

平日两刻钟的路,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人赶到沈府侧门时,一双眸刺得通红,嘴唇冻得干枯,面容被风沙割得锋利又深邃,哪有半点昔日的俊朗模样。

总算是得了救命的炭火,曹氏喜极而泣,感激的话自不必说,连忙招手婆子道,

“别愣着,妆儿房里断了大半日炭火了,快些给她送两篓子去!”

“大夫人的祠堂也送去一盆”

沈妆儿这一日便用被褥裹着坐在罗汉床上绣花,上回给刘瑾做了些衣物,趁着顺手打算给父亲沈瑜做几件冬衣,丁姨娘进来探望她,怕她熬坏眼睛,将她手中的绣盘给夺走,

“老爷的东西有我和文姨娘,哪里需要姑娘费心,您好生养着身子”又吩咐听雨道,“将姑娘平日爱看的话本与书册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