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成亲

凌聿庚站在他身侧,指尖动了动,看着楚舜忙碌的背影,他薄唇轻抿,把手收了回来。

“你觉得,师尊不喜欢你?”他站在楚舜身后问。

楚舜背影僵了一下,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搅拌着锅中的汤,这是在熬制面汤,他煞有其事的尝了尝味儿,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对这一锅东西还算满意。

凌聿庚已然意识到,楚舜的状态出了问题。

这几天以来,他时而又乖又听话——哪怕只是表面。

时而又完全的将那恶劣暴露出来,不屑伪装,诡谲多变得似分裂了般,面上看起来无异常,但骨子里总是蕴藏着一种疯狂。

好似一根弦紧绷着,稍加施压,那根弦就会完全断裂。

凌聿庚偏头看向门外,抬脚往外走去。

院子门口,戴着面具的青年背对着门,拿着折扇扇着风,听到脚步声,转过身去,拱手道:“凌宗主。”

凌聿庚:“左护法来找楚舜?”

“有事禀报魔主。”左护法道。

凌聿庚和魔界关系微妙,在楚舜院中的人都知晓他们魔主院中藏着一个修士,那修士还是他们魔主在修真界的师尊,虽那宗门在修真界也是被称作“邪.教”的存在,但到底也是被划分为正派修士。

修真界与魔族常年摩擦不断,关系紧张,但凌聿庚既是楚舜要护着的人,自和旁的修士不同,不过就算如此,关于魔界的事儿,他们自然也不会在凌聿庚提,凌聿庚也不会过问。

双方维持着这一条界限,于是,凌聿庚也没有多问,“为何不进去?”

左护法半边面具遮脸,另外半边眉头轻挑,看向院子,“没有魔主的准许,旁人自是不能进去的。”

“不进去,又如何通知。”

左护法看向对面冷冷淡淡的男子,这几日相处,左护法心知,他鲜少打破砂锅问到底。

“凌宗主,魔修修为一向涨的快,但飞升却是寥寥无几,宗主可知,是为何?”

魔修更容易生心魔,有违天道,比正道更是逆天而行,承受的雷劫也相应的会来的更猛烈,凌聿庚自是知道的。

左护法轻轻一笑,道:“魔主喜怒无常,上次我手下一个魔修不注意,进了里头,差点丢了半条命,魔主说不能进,那我等自然只能在外等候。”

他看着门内,感慨道:“魔主和他母亲倒是像。”

凌聿庚抬眸看向他。

左护法别有深意的扫了他一眼,道:“都太心软。”

“左护法对我有何成见?”凌聿庚说完,又问起万魔窟那日之事,是否是他。

“凌宗主说话真是直白得不太讨喜。”

“你忍忍罢。”

左护法嗤笑一声,道之前他和楚舜是在万魔窟上见过不错,也给了楚舜两种蛊虫,一种是魔界的噬魔蛊,这种蛊虫可以吞噬魔气,消散与无形,但难以养活,另一种,便是情蛊。

情蛊分为母蛊和子蛊,被下了子蛊的人,会对身怀母蛊的人爱得真真切切到了骨子里。

可惜,那情蛊最终没用上。

“为何与我说这些?”

“痴情人最是可怜,还望凌宗主,不要辜负魔主的一片痴心呐。”

左护法话是如此,眼底却是兴味怏然。

两人在外站了许久,里面的门打开了,楚舜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从里面走出来,门外凌聿庚和左护法都往里看了过去。

“师尊?”楚舜看到门口的凌聿庚,顿了一下,又看向左护法,左护法道有要事要禀,楚舜把那碗面放在了石桌上。

凌聿庚走进了院子,看着楚舜随左护法出去,他坐在石桌旁边,拿勺子搅拌了一下这碗面的汤底,汤熬制得很香,闻着很好吃,面条也很均匀,凌聿庚拿起勺子,放在唇边吹了吹,沿着边缘喝了口。

甜到发齁的味道霎时间涌上来,蛮横的像强盗似的占据了他的口腔。

果然是糖罐子。

院门口传来脚步声。

“师尊。”楚舜回来了。

凌聿庚偏头看过去。

“怎的来这儿了?”楚舜在他对面坐下。

他像是全然不记得凌聿庚在厨房里对他问过的话了,这会儿看起来,都正常了许多。

凌聿庚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又毫无痕迹的把勺子放了下去,“听人说你在这儿。”

“啊……”楚舜轻笑一声,“那师尊,便是来寻我的。”

凌聿庚“嗯”了声,又看着这碗面汤,又问:“你可要尝尝自己的手艺?”

“好啊,师尊喂我。”他笑吟吟的说。

凌聿庚:“好。”

楚舜眉梢轻扬。

凌聿庚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汤,吹了吹,伸过去放到了他嘴边,楚舜看着他当真按自己说的做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将勺子里的汤喝了下去。

“如何?”凌聿庚问。

楚舜舔了舔唇:“还不错。”

他的神态表情都不似在勉强。

凌聿庚心下一沉。

果然,楚舜尝不出味道了。

否则在第一次给他端上那些吃食的时候,他应当就该发觉那吃食的不对劲了。

人有三魂七魄,一个人若是缺了魂魄,离疯也不远了,只是先前楚舜一直没有征兆。

凌聿庚和楚舜游历那三年间,也曾碰到过一个少了魂魄的活人,那是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那人便是常人口中的痴傻儿。

楚舜现在已有了丢魂失魄的初兆,行为反复无常,味觉失灵,再往后,他会失去五感,失去理智,最终下场要么痴傻,要么疯魔。

“还合师尊口味吗?”

凌聿庚抬头,笑了笑,“嗯,好吃。”

“师尊喜欢便好。”楚舜偏头笑道。

凌聿庚抬手,将落在他发间的一片枯叶摘下,轻声道:“喜欢。”

“喜欢,便多吃些吧,师尊。”楚舜说。

凌聿庚面上不动声色,将这一碗面吃到了底。

当夜,厢房门外,两个魔修在小声聊着,对房内警惕性不高,因每日大多时候,里头那位仙君都是打坐,无聊至极,一人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身旁另一人也被传染了似的打了个哈欠。

“今夜是怎的了?这般困。”

说着说着,两人滑坐了下去。

厢房门打开,凌聿庚从里面出去,一路往楚舜住的厢房里去,这几日他特意留意过,知道楚舜住在哪儿,凌聿庚穿过长长的回廊,顺利到了凌聿庚的院子,他避开了人,敛了自己的气息。

许是楚舜对他不设防,结界也等同于无。

院中空无一人,紧闭的房门烛火亮着,凌聿庚还没走到房门口,就已听到里面一声闷哼,是他熟悉的声音,他直接便推门而入。

下一刻,他就觉不对,一把匕首从身后刺来,凌聿庚反手抓着他手腕,那手霎时间松了力道,匕首落地声清脆,两人过手几招,凌聿庚扣着楚舜双手,将他压在了门上。

烛火摇曳几下,又归于平静。

凌聿庚对上了一双漆黑恍惚的眸子,细密的汗水遍布楚舜的额间。

“师尊……”

凌聿庚把着他手腕,探了探他灵脉,与上一次相比,楚舜的灵脉中已全然被魔气占据,还没等他看清,楚舜把手抽了回去,他抓住了凌聿庚的衣襟,笑容阴鸷可怖,一身戾气。

“你逃不掉的。”

“我不会放过你的。”

“楚舜……”

“为何你叫师姐为阿渺,叫江朝允为朝允,偏生对我如此生疏!”

“师尊说过的,弟子是不一样的!”

“杀了你……”他喃喃的说,“杀了你,就跑不掉了,把腿打断,锁起来,这样就是我的了……不行,不能死,下蛊,要下蛊……”

他这颠三倒四,分明是被心魔迷惑,失了神智,甚至或许出现了幻听幻视的症状。

楚舜额角青筋鼓动着,喘着粗气,在凌聿庚打算抬手将他敲晕时,他面上又变换几瞬,手从揪着他衣襟,转而成了抱着他,下巴靠在他肩头,温柔小意的问道:“师尊,你饿了吗?”

“弟子给你做点吃的吧。”

而后,他松开了凌聿庚,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凌聿庚一般,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凌聿庚看着他眸中涣散的走到了床边,上了床,拿出一个锦囊摸了又摸,再又贴在了心口,蜷缩着身体似忍耐着不适的睡着,像是做了千百遍。

恐怕这心魔,并非近日才有的。

凌聿庚走到了床边,他也没有睁开眼,他伸手去拿他手中的锦囊,楚舜一下便睁开了眼睛,张嘴就往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他这一口下了狠劲儿,凌聿庚眉间轻皱,松开了他手上的锦囊,楚舜才松开了嘴,舔了舔唇,像护食的狼崽子般,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把锦囊往怀里藏了藏。

凌聿庚手腕上多了一圈红色的牙印,左右两颗尖牙的位置还冒了些血珠,在清瘦的腕骨上分外显眼。

他拿出帕子,擦拭了一下,没再管这伤口,看着楚舜的背影沉思。

不能再拖了。

翌日清晨,楚舜醒来,翻了个身,倏地睁开了眼睛。

他床上有人。

楚舜知道自己近段时间时常会不清醒,前世旁人往他床上送人的手段也层出不穷,但他设下的结界,应当不会那般轻易被人突破——

身后的人在把玩他的头发。

楚舜面色阴沉的转过了头,一眼就对上了凌聿庚的眼睛,凌聿庚支着脑袋侧躺在床上,指尖勾着楚舜的一缕黑发在手中轻揉慢捻,神色淡淡,又莫名的带着一丝蛊人的气息。

“醒了?”冷淡的嗓音又参杂着一丝沙哑慵懒。

楚舜觉着这会儿的凌聿庚,是鲜少出现的,散发着成熟而又让人心动的气息,眼神冷冷淡淡,却又似魅惑人一般,他心跳一霎漏了两拍,喉结滚动了两下,喉中干涩的问:“师、师尊怎么在这儿?”

“忘了?”

“什么?”

“昨日深夜,你来我房中,放倒了我门口的两个魔修,潜入我房中,想要打晕我将我掳过来。”凌聿庚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

楚舜一听这些事,觑了几眼凌聿庚的脸色。

似还真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儿。

“那、那我可打你了?”

“没打着。”凌聿庚说,“我自愿随你来了。”

“然后呢?”

“然后……”

凌聿庚放下了手中的那缕发丝,他这微妙的停顿叫楚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然后怎么了?”

“你说你想与我睡觉。”凌聿庚说。

楚舜下意识看了眼身下,见自己手中攥着一个锦囊,他瞳孔紧缩了一瞬。

难不成,难不成他丧失神智的模样,凌聿庚都看见了?

他声音艰涩:“我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儿?”

“嗯。”凌聿庚伸出手,放到了楚舜眼前,“你咬我了。”

他手腕上的牙印经过一夜,已红肿了一圈。

楚舜讷讷的动了动唇。

“无事,疼了些罢了。”凌聿庚淡淡的收回手。

楚舜愧疚的抿了下唇:“我……为何咬你?”

“你不记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