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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芝低声说:“南北做的这事儿,要我看,也没什么错,有时候小孩子看人做事反倒比咱们大人简单,黑是黑,白是白。”

章望潮停了会儿才接话,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时候做事情不能这么直接,她打小得明白这个道理。”

凤芝打起精神来:“她还小嘛慢慢教不急,我看啊,这年前八成是不太能上课了,咱们好好过个年!”

章望潮笑笑,说他也这么打算的。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天大的事临到头上,也不怎么吭声,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哒哒是这么过来的,娘也是这么过来的,他们都走了,他想着,自己八成是一样这么过。人只要活着,就得什么都能受得住,哒哒临到头了生那样重的病,疼的哎呦哎呦,可还想活,活着就还能喘上那口气,呼进去,吐出来。哒哒说活着能瞧见庄稼,瞧见儿子,这多好,死了太吓人了,谁晓得那头什么样,就这口气是真的,哪怕这口气又苦又涩。

哒哒一辈子都是个要强能受得起罪的人,章望潮一想起哒哒,什么都能受住了。

寒冬腊月里,月槐树公社人事有了些变动,李大成职务没了,变成了普通社员。大冷的天,公社一边忙活杀猪,一边开诉苦大会,工作组的干部让李大成交代自己的罪行。李大成坚持自己犯了错,可没罪,他家里也死了人。社员们说那确实,李大成的奶奶就是饿得去上吊,他家当年那确实是穷的叮当响。

这事闹到年关,组织说给李大成个机会,他家里世世代代贫农,是要团结的对象,便没再□□他什么。

南北次次不落跑去场里参加诉苦大会,她巴不得人都拿石头夯李大成,可没有,她有些失望,真想冲上去鼻涕一把泪一把数落数落李大成,最好能给他挂个四类分子的牌子,让他一天到晚带着。

她早把二哥三哥对她的教导忘了,不叫她去,她要偷溜了去。

可诉苦大会很快没社员去了,因为杀猪,杀猪这事儿才是最要紧的。社员们都等着分猪肉,一年到两头,最快活的要数年关,什么事儿都得先搁一搁。连队里脾气最怪的李奶奶,领猪肉时都会露个笑脸。

供销社里也热闹,看的人多,买人的少。章家不一样,章望潮有工资,凤芝手巧做了些针线活儿被雪莲拿去,说狼孩有什么门路,给换了几块钱回来,这件事,是偷摸弄的谁也不敢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