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洛斐斯没有作声,再度沉默。

当确认是人皇无意打破了那道枷锁,比起震惊和困惑,最先冲击圣洛斐斯的情感

是屈辱。

巨大的屈辱。

他确信能让他被渺小人类控制多年的,必然有那股更高维的“命运”的力量。

起初他以为尼禄只是知情者,或者是某种为虎作伥的角色;

谁料到头来,将他从连他也无力抵抗的“命运”中拯救的,竟然就是他最憎恶的人类。

在遭受过人类的背叛以后,他甚至一时分不清是按原命运堕落到底,还是受人类帮助,从中解脱要来得更屈辱些。

……屈辱过后,就是出离愤怒和否认。

他试图在回忆中比对每一个细节,以证明人皇从未拯救过他的事实。

他要证实人皇不知何时洞察了他的计划、他的隐秘念头,用编造自己拯救了他的谎言,来动摇他报复人类的决心。

……而等他一旦确认人皇是在说谎,他就将在此时此地、怀着恼怒和恨意,直接将人皇处决。

但当圣洛斐斯回忆起战争前帝国的种种细节,回忆人皇极力压制疯症时的眼神,回忆险些令尼禄殉命的德尔斐之乱,回忆人皇重伤濒死却执意离开圣山地底战斗,回忆每一个落在人皇额间的吻,他看向“原著攻”们时偶尔略带思忖的表情,他在巡游舰上向自己伸出手的姿态……

每一个细节,都能跟尼禄的讲述严密相合。与他所知的原命运中那个发疯暴君相比,尼禄的确有着相似的特征,却在很多关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而决定性的证据,是他曾为了能认出尼禄,在幼年尼禄的精神海里放入了一小缕保护用的精神力,还害得小尼禄因此无法适应发高烧,丢失了部分与他童年相识的记忆。

……正是这缕精神力,验证了尼禄“有外来者试图取代他的灵魂”的说法。

『……你,』

白发圣子终于开口,他已经沦落到只能去质疑尼禄的动机了,

『你不是为了我才选择改变它。你只是为了保护帝国。』

『是的。』

果不其然,尼禄承认得很爽快,

『帝国是我的优先考虑事项。但根据帝国星律,我的‘某些’臣子对你所做的事,是要被扭送审判庭的。我在战前曾持续警戒这一点,但始终没能抓到确切把柄。我希望你没有被任何人逼迫做过不想做的事。有吗?』

白发圣子:『……没有。』

『很好。』

尼禄点头,他的眉眼莫名松缓了些,对那四个争斗不休的Alpha观感,终于有了些许好转,

『正如我此前所说,你在战时为帝国做出的贡献,理应被人类铭记和感激。不过我的确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处理妄图借你的身份制衡我的人。在此期间,我也会承担起保护你的义务。希望在了解这些后,你将不再对那些噩梦感到恐惧。因为,那只是些被打碎的残影罢了。』

铭记和感激。

这两个词如尖刀一样,刺进了圣洛斐斯的神智,蓦地令他从动摇中惊醒。

那是他在人类口中听过频率最高的两个词。

结果到头来,他们所作所为,却跟这两个词毫不相干。

……他在想什么?

只因人皇无意间拯救他,竟然就让他产生一丝动摇,认为人皇或许是人类中某个不太一样的存在。或许人类并非真如此无可救药;

或许人类之中,还有值得留下性命的良善者,或许他还是能带上他向往的、炽烈的火种,返回他永寂无光的深渊去……

在被人类背叛过、审判过、试图杀死过,被囚禁利用足足两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