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关闭智脑,裹缠着仿生绷带的手指抵住光屏,一行一行,滚动根本没有尽头的死亡名单。

不知道为什么,自醒来以后,他的身体和头脑似乎有一种奇异的迟滞感,不管是大脑运转的速度,还是滚动光屏的手指,都远低于他对自己重伤醒来后的预期。

他盯了一会儿自己迟缓的手指,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战报上。

自他被圣洛斐斯掳走开始,帝国陷入了整整一年的黑暗战争时期。

一半以上疆域沦丧,数以亿万计军人和平民,被深渊生物吞噬。

而战争结束,与战争开始时一样突然。

就在帝国仍然死守疆域,顽强对抗死而复生的深渊生物时,侵袭全境的深渊生物,却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敌军集体消失的时间点,与尼禄抓着圣洛斐斯跳进核心炉的时间,分毫不差。

他蓦地咳嗽起来。

因为在缓慢滚动死亡名单时,他看见了长长一排的狼骑名字。

积攒在胸口的痛意,就在这一刹那全部涌上喉头。

然而这声咳嗽,却像是一下打开了什么连锁开关,尼禄开始停不下来地咳喘。

咳嗽让曾被触肢捣碎的胸腔,无法控制地剧烈震动,激痛瞬间袭击了他。

尼禄翻倒在床的边缘。

他感到耳鸣眼花,以及一种几乎发自骨髓的疼痛。

剧痛让他抓着床边,猛地吐了出来。

房门被一下子推开!

伊娃冲进来,手脚发抖地将床边的镇静射线,幅度调到最大。

她身上的通讯器,大概是忘了关扬声模式,尼禄能听见白狼骑近乎暴怒的低吼:

“……当我反反复复强调‘寸步不离’,那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寸步不离!伊娃小姐,您究竟在做什么?!我们之前是如何约定的?!”

“对不起,陛下,对不起……”

伊娃流着泪道歉,她本能想去抚尼禄的后背,却在看见睡袍下厚厚的绷带轮廓时,再也不敢伸手去碰,

“我……我竟然在更换配药的时候,靠着架子睡着了……我很抱歉,陛下……”

尼禄扶着床边吐干净,抬起眼,看到床边的好几个镇静射线发生器。

他边擦拭嘴唇,边皱眉观察了它们一会儿,然后将目光移回,落在伊娃脸上。

伊娃的眼里全是可怕的血丝,眼底的青黑眼圈,几乎要深深陷进皮肤里。

“别对阿列克谢的话上心。”

尼禄低声安慰她,仍然在止不住地轻咳。

“你没有接受过狼骑的长时哨防训练,他们是可以做到在任何地点、任何状态补充深度睡眠,然后在警惕时一秒清醒的顶尖战士。他用狼骑的标准来要求你是不合理的米弥尔呢?或许你跟米弥尔定时轮班,就不会那么辛苦。”

伊娃本能地牵起唇角,像是想要给尼禄一个接受宽慰的笑容。

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笑容却轻轻僵在唇边,面上呈现出一种似哭非笑的神情来。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