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一没待太久,他也难得回一次家,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他离开之后,严以珩借着要研究新手机的幌子躲回了房间。

他换了一身睡衣躺在床上,两只手枕在脑后。

韩千一送的新手机被他收进了床头的抽屉收下了,但是不打算用,干脆收到看不见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他在房间里发了很久呆,回过神来时,门外客厅的灯都灭了。

父母都去休息了。

严以珩拍拍脸从床上坐起,也打算去关灯睡觉。这一起身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穿的这身睡衣,竟然还是韩千一送的。

严以珩颓然地倒回床上他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有一节选修课,下课之后他顺路买了几个梨,回到宿舍后一边削梨一边跟韩千一讲电话。

那通电话的内容确实记不清了。可能是严以珩在抱怨学校宿舍的种种不便,可能是韩千一在对忙碌的工作叫苦不迭,也可能……只是单纯地闲聊天。

总之,那晚因为严以珩的一心二用,手里的梨没握住,掉了。

削干净皮的梨子从洁白的睡衣滚落到裤子,最后落在地上。

梨的汁水是洗不掉的,严以珩这件睡衣基本就算退休了。

几天后,韩千一下了班绕远找了一趟严以珩,给他买了一套新睡衣。

严以珩在脑海里慢慢地回想完了这段往事。他叹了口气,膝行着来到床边的衣柜,伸长手臂从里面取出另一套睡衣。

他慢吞吞地换好了衣服,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一个人渗透进自己的生活,实在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如今想把这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剥离出去,竟然又这样艰难。

严以珩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到相册,很快就找到了一张照片。

……他的相册里多是一些上课时拍下来的PPT课件,想从其中找到一张双人合影,实在太容易了。

那是大一开学,他去报道时拍下来的照片韩千一甚至请了两天假开车回了老家,又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到阳城。

那时候严舟非要让他站在学校大门口拍张照片,严以珩木着脸一再拒绝都没用。

最后,韩千一笑着揽住严以珩的肩膀,推着他走到学校门口,说:“拍张照片怎么了吗?一辈子就上这一次大学,一辈子就这一次大一开学,你就拍张照片嘛!来来来,一哥跟你一起!”

他按着严以珩的肩膀,“胁迫”着他拍下了这张合影。

……这也是他们两个唯一的一张合影。

照片里,韩千一对着镜头笑得开心,仿佛他才是那个即将开始精彩大学生活的人;而站在他右边的半大少年面无表情,看向镜头的眼神都只肯施舍半个,满脸都是被迫拍风景照的无奈。

但就算是这样,他身上依然带着那股独属于少年人的青春和朝气。他穿着的白色T恤简单又干净,连刻意避开镜头的眼神,细品都带着小小的得意。

严以珩正站在照片的中间位置,年轻的漂亮孩子根本不需要精心挑选的角度和拍摄手法,他站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吸引人了。

然而,只有严以珩自己知道,在照片没有拍摄到的角落里,他的左手很不自然地躲在两人交叠的衣服身后,紧张到悄悄握紧了拳头。

不甚清晰的手机像素甚至无法在图像放大时保持清楚的成像,可当时那一点忐忑和悸动的心情,到现在还深刻地印在心里。

严以珩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一直看到双眼发涩。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看了太久手机亮屏,双眼眨动时,眼角甚至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严以珩愣了半秒,在泪珠越掉越多之前,用手背轻轻揩净了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