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医生的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他有艾滋,还有好几种性病。关键是,这人平时的形象,是家庭和谐幸福又顾家的好男人。”

“啊……”严以珩倒吸一口冷气,“是……嫖,还是……?”

许医生本能地想说某个词,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换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东西长在后面,不是嫖。”

严以珩都想骂脏话了:“……好恶心啊!”

许医生撇撇嘴,继续说道:“他的妻子不是医疗系统里的人,不知道这些,而且为了保护病人隐私,我们不能随意透露,整个科室的人都快气疯了。”

严以珩理解“保护病人隐私”的重要性,但……实在不能接受这种结果,追问道:“然后呢?他的妻子就要一直被蒙在鼓里吗?”

许医生冷笑了一声,露出一个极为幸灾乐祸的笑容:“他瘫痪了,动不了了,那些治疗手册之类的东西,就只能由家属代为签字了。后来我们科室另一个主任做主,当着他丈母娘的面,把这些东西给了……他的妻子。”

严以珩细细品了一下这个操作。

夫妻之间尚且有可能因为错综复杂的利益而包庇彼此,但丈母娘不会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看着自己的女儿在这样的深渊里苦苦挣扎。

故事的最后,这个医生直到出院也没有恢复行动能力,回家之后如何,也无人知晓了。

“唉,不过……”许医生叹了口气,挺无奈地说,“我爸妈也是医生,这种事见得也多,就……”

严以珩懂了:“不太认可”

他指了指许医生,不知该如何形容,最后只说:“……你。”

“不知道,其实没有开诚布公地聊过,但我猜他们知道。”许医生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问,也不催,但也不算认可。我觉得……这样可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罢,他扭头看着严以珩,语气很温和:“所以,你也不要烦恼这些了,没有跟你大吵一架,就说明,至少他们不是非常强烈地在反对,不是吗?”

严以珩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误打误撞,还真猜对了。”许医生说,“看你从家里回来之后就一副很没精神的样子,但又不像是大吵一架之后还在生气,就……猜了一下。”

服务员已经收走了他们面前的空碗,腾出了位置让他们安静聊天。

严以珩趴在桌上,两只手垫着下巴,神情带着些难言的沮丧。

“我的情况可能……跟你差不多吧。”严以珩慢慢说道,“也没有戳破,但,他们大概已经猜到了好像是被人说闲话了。”

严以珩偷偷噘着嘴巴,既无奈又无语:“这次回去本来想着,不然就坦白算了,但是……”

他坐起身子,有点丧气:“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你在维持一种和平,他们也在维持这种和平,明明只要有一方提起这个话题,就可以……聊一聊这件事,不管是心平气和,还是闹得天翻地覆。但没人愿意开这个口,大家都在……维持这种表面上的,‘和平’。”

“很正常,”许医生说,“如果是我,我也会维持这种表面上的和平。也不完全算是逃避问题,但,时间会改变人的想法,说不定,他们自己再想一想,就不会……那么反对了。”

严以珩反问道:“那,你的父母能够坦然接受了吗?”

许医生笑着摇摇头:“不能,但我们情况不一样。他们见过太多这个群体里的,不好的事情了,所以……”

许医生做了个手势:“不反对已经是他们能接受的极限了。但你的情况不一样,别着急,慢慢来。”

说完他又偷偷摸摸补充了一句:“我陪你面对就是了。”

话里话外这意思,好像已经和严以珩约定一辈子了似的。

严以珩很无语地看着他,又被对方脸上那副理直气壮的表情逗笑了。

也是,他自己在这里烦恼,实在无济于事。

许医生身上那股……熟悉的安心感又出现了。他并没有给出很实在的解决办法,甚至还见缝插针夹带私货说什么“我来陪你面对”,但……又很神奇地抚平了严以珩心里的小小褶皱。

在这个炎热的夏夜,严以珩带着饥肠辘辘和满心疲惫。而现在,他填饱了肚子,也……恢复了一点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