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橄榄【CP完结】 Ashitaka 906 字 2个月前

“谢谢!拜托啦!”吴启梦拨了下头发,双手合十向下拜拜,叩个头:“求别再让我碰见冤家啦!”

“我是他,我听了这话要恨你。”邵锦泉笑微微地看他。

他蔑笑:“可惜了,泉哥,他真听不着。”

“你俩老让我想起一句话。”

吴启梦不搭腔,示意你说。

“我试图打动你,用无常,用危险,用失败。”邵锦泉的嗓音是很沉顿的,他说俗话不俗,说雅话更雅。他读拗口的短句,他就是个脆弱多情的吟游诗人。吴启梦听得不明不白,但接近意会,以致于怅然若失。

“管好账!错一笔,我让旧qiáng断你一根手指头。”邵锦泉恫吓他,站起来拍拍他。

跟着进到赌区,算深入了“腹地”。大体是一个四方的会议大厅,矮平的顶,乌烟瘴气,焚着熏香也挡不住铺天的霉气。中央仅四张绿绒的桌子,“公司”尚未开张,男男女女或坐在沙发里小憩,或jiāo谈、吃喝,或捻佛珠、捏着根好烟装模作样地翻看着产地。周润发的《赌神》带错了一代人的自以为,赌客的真正面目和柳亚东猜想的有所出入。既不能说萎靡,也不能完全说成jīng明诡故,更多是种济河焚舟的自信,与麻木。一眼其实就能看穿了,看穿他们谈笑里的前有波涛,后临深渊,他们是拉满弓弦上的一支箭,等着荷官响铃起牌那刹,看是飞she,还是断弦。

“一般来玩的,都会借一点码,少则三五千,多则上万,阿迪专门把控放账。”邵锦泉不声张,双臂jiāo迭倚在一个台子边。这种姿态特别像看戏,把自己摘出来,冷眼看别人穷形尽相,要佐点小吃啤酒,说起来更慡。邵锦泉画一个圈,往里点点,说:“场子里面泥沙俱下,要会识人。”

兰舟挨近柳亚东,两个人默默,支起耳朵。

“黑子钓的阔佬,有新客有熟客,聊得欢的吃得欢的,就是常来,眼乱转的,是头一遭的生手。黑子好认,都规定穿白鞋,手上带银链子,黑子是掮客,是我们钓鱼的饵,有的只拿拉客的抽水,有的胆子大的,私底下和阔佬玩一拖三一拖四,拖三是什么?赌客赢庄家一万,赌台底下黑子要赔他三万,反过来输一万,他要给黑子三万。越拖越大,越拖越敢拖,拖死的不在少。老黑子最谨慎,像他——”

皮沙发拐角一个四十岁数的男人,面庞幅员辽阔,两眼间距却极窄,像种脑袋不灵光的偏口鱼,说话时仅用一种手势作以辅助,不时飞溅出几粒唾星子。“老姚,老黑子,九年前跟广东的生鲜老板玩拖四,他想把那人榨gān成‘炸弹’,架不住时运倒板,人家赌风太顺,赢疯了,他拖进去一百八十万。”

兰舟看了眼柳亚东,他想象不出来一百八十万在眼前,该是多少摞。

“输疯了就想补,又带那老板去西南赌飘三叶,拖成了三百万。老板收手说我玩儿够了,老姚活生生赔成穷光蛋。他一文不名的时候他女儿查出来肾衰,住院小chuáng费都掏不出来。他女儿走的时候才七岁。你看他缺一根手指头?他老婆拿菜刀砍掉的。”

柳亚东喉结上下一滚,微瞠说:“他还、还继续做?”

“但凡进了赌场,唯物的都唯心了,都信我这生既然有一输,怎么可能没有一次大赢?”邵锦泉笑,“老姚这会儿傻不愣登,谨言慎行,不是不敢,是在等,等着翻他九年前的盘。”

兰舟问:“要再赔呢?”

邵锦泉动动五指:“手砍完了,不还剩脚么?”

焦丽茹引着庄家进场,如鱼入水,悄无声息。胡自qiáng跟在后头,遥遥见兰舟胡自qiáng,眼一亮,想喊声招呼,柳亚东朝他比禁声示意,他猛地闭嘴。焦丽茹安排鲁甘二人落进好座,给沏了普洱,端上点心点了烟,把人安排得服服帖帖了,才冲胡自qiáng笑:“去找你伴儿吧,劳烦你,陪了我一天。”焦丽茹软乎乎的掌心抚到他后脑勺,胡自qiáng一瑟缩,磕绊说:“是泉哥让我今天......保护你。”这话朝徐娘年纪的女人说出来,显古怪,没底气。

焦丽茹笑吟吟,露了女式的流氓腔:“护的好呀,一根头发丝我没掉。”

胡自qiáng脸上泛起薄薄的臊意,接不上话。

“启梦那边兑完码,这头准点开盘,多看少说话。”手掌滑到他后颈,一捏,“去吧,孩子。”

柳亚东望着越过赌桌,讷讷步来的胡自qiáng,总觉得他正滚烫着,魂灵也汆熟了一半。一句玩笑的“又动chūn/心了”,憋在嘴里没说。他自己未必没动。荷官是个年轻女孩儿,戴白手套,拿小耙,头发在脑后盘成一包,发际一线抿得一丝不苟。绿绒台面边一圈皮垫方椅,庄闲各执一头。电压不稳,顶灯似乎猛闪了一下,倒给开盘玩儿了份玄秘。荷官手边一摞新牌,一盏西式的小铃,拍一下,叮叮叮。——准点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