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天早起,她把家里唯一的一点吃食留给了外婆和弟弟,自己空着腹,匆匆背起画架离开了家,像往常一样来到沙尔文西餐馆附近做生意。因为外婆病了多日,而家里又断了粮,那个可恶的舅舅也是很久都没有露过面了,她求助无门,只好寄希望于她的生意上。她要多赚一点钱买米、买菜,给外婆抓药,可是老天爷就是不遂她的心愿,直至下午,竟是一单生意也没做成。她本就心急如焚,再加上腹中空空如也,人就一阵阵的晕眩。

正难耐间,她瞧见一个年轻男子从停在路边的一辆极气派的汽车上下来。他穿着一身华贵考究的西装,尽管芷荀不太认得那服装的质地,可也能瞧得出它的昂贵。他修长的脖颈下是一条真丝领巾,隐在奶白色的衬衫衣领下,与稍稍露出一角的胸巾是同一花色――墨蓝底子上纵横jiāo错着耀眼的金丝线,脚上是一双铮亮的黑漆皮鞋。

他径直朝西餐馆的大门走去,芷荀觉得这是一个招揽生意的好时机,便冲上前去。他高挑的个子,修长的腿,小芷荀站在她面前,头也才堪堪齐到他的腰际。

她仰着头对他道:“先生!画张像吧,只要四个铜板,很便宜的。”

男子匆匆而过,并无暇顾及到她,口气淡漠的道:“很抱歉,我不需要。”

芷荀内心骤然涌起一阵失落,就在她想要退开的一刹那,外婆的病容出现在了她眼前。她深深吸了口气,鼓了鼓勇气,撕开一脸的羞愧道:“帮帮忙吧,先生!我不会耽搁您的时间的,您可以一边用餐,我一边给您画像,不会影响您的!”

男人不耐的蹙起眉头,丢下她不再理会,继续向餐馆的玻璃门走去。

她僵硬的站着,泫然欲泣,单薄的幼小的身子如风中芦苇,脚像被钉在那里一般,再也挪不动分毫。不管之前面对多么艰辛的生活,她都不愿把脆弱展示在人前,她原本是那样的倔qiáng而执拗。而现在,她再也抵不过命运对她的□□,孱弱得几乎站立不住。

“去!去!滚一边去,别挡着路!”西餐馆的司阍为了“讨好”这位贵客,殷切的前来驱赶。”见芷荀不识趣的仍然站立不动,情急之下竟上前扯住了她的手臂,略一施力,芷荀便趔趄着跌倒在地。

“住手!”那男子喝了一声,怒气冲冲的奔向这边。脸色冷冷的向着司阍道:“谁允许你这么做的!”他十分了然那司阍巴结他的行径,就在一个月前,他随手给过他一张五元的小费,因此产生了今天这不好的作用。

那司阍见此情形,心头一慌,佝偻着背缩在了那里,一声不吭,知道自己献错了殷勤,暗暗失悔不该多此一举。

男子来到芷荀的面前,现出温柔文雅的态度,绅士的问:“小姑娘,你没事吧?”他伸出手来扶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下颌尖尖,小鼻梁直挺秀气,一双硕大的黑瞳在卷曲的睫毛下莹莹闪动着清亮的雾气,好似猎人擒获的一只幼鹿,甜萌温顺。她的美好就那样不期然的触动了他的心,使他生出怜爱来。

她羞怯的道:“我没事,我只是……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他的温柔如chūn风拂面,令她满腹凄楚焕然冰释。

“奥,是这样。”他略一沉吟,“拿上你的画架,跟我进去吧!我需要你为我画张画像呢。”他依旧温和而友好的对她道。

小姑娘闻言,破涕为笑,欢欣雀跃的跑去取画具。就在他要踏进餐馆的时候,身后“砰”的一声响,那小姑娘已然昏倒在地。

他此次来沙尔文是应一位好哥们儿的邀约。因为再过几天,十九岁的他,就要告别他的故乡,告别他的亲人和朋友们,远渡重洋,去德国攻读他的医学硕士学位。所以,在这所剩无几的光yīn里,总是一场接一场亲友间的相聚。

当他抱着一个昏睡的小女孩冲进西餐馆的时候,恭候已久的朋友委实大大吃了一惊。她当时由于营养不良,身体一时出现了低糖,昏倒了。他判断出了她的情况,及时的向咖啡馆的西崽要了杯糖水给她灌了下去,不失时机地救了她一命。

她睁开矇眬的双眼,那个男子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正微笑的凝视着她。她一下呆住了,他温暖明亮的笑容有愈合伤口的力量,无论她从前经历了多少苦楚,内心积下多少yīn霾,都会被他展颜一记浅笑彻底驱散。她痴痴的望着他,将他的笑容刻在了心底。这个人就是房峙祖,是她这六年来,念念不忘的人。

第10章 ,

第11章 缘起

芷荀彻底苏醒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臂弯,便一惊,跳了起来,茫然的环顾起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