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入朝堂 一个十三 3118 字 2022-09-04

“香烛纸钱?”钱多重复了一遍,小心翼翼抬头询问,“大人有何用啊?”

闻言,季思皱了皱眉,厉声道:“本官有何用需得告诉你吗?做奴才的,做好自个儿本分就成,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这般简单的道理窦大人没教过?”

“小的多嘴了,小的多嘴了,这嘴也是废了,”钱多抬手重重的扇了已经两耳光,讨好的陪着笑,“侍郎大人先去厅里吃茶歇息,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准备。”

他脸上阿谀奉承的笑容未消,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惹人生厌,季思一脸厌恶丝毫不遮掩,绕过人大步流星走远。

钱多扬起的嘴角渐渐收了回来,勾起一抹冷笑,眯了眯眼睛周身气质已然变了不少,充满着浓浓戾气,嘴唇上下开合,无声的说着什么。

季思听不见,自然也不知晓,他等了一会儿,便接过丫鬟递过来提盒出了府。

他故亲未葬在漳州,那些个拜扫圹茔,培添新土,磕头祭拜的过程也就免了,一切从简,不过是寻个地方慎终追远,略尽孝道,省得他日后寿终正寝,下去了被戳着脑袋骂不肖子孙。

想到那画面,季思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心里头藏着事,故而出了刺史府又往北走了许久才寻了个人烟稀少的地儿。

那处儿瞧不见人烟,群山连绵不绝,雾气丝丝缕缕的环绕在山腰,露出山尖,瞧着倒是有几分仙气缭绕的味道,山脚前头是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水,水面上飘着水雾,因为连日春雨未停的缘故,水流明显漫出河道,流速湍急激疾,四周杂草肆意生长漫过脚踝,季思横过草丛打湿了下摆,他也没在意,收了伞抖了抖水,轻轻靠在身旁这棵樟树下。

这树生的枝繁叶茂,枝丫舒展的开来恰好挡住了大半的细雨,季思将提盒中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掀起衣摆坐在盒上,垂着眸点了香烛,焚了纸钱,无意识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许久后才出声:“那啥……”

刚说出两个字,季思愣了愣,被自己沙哑的声音惊住了,清了清嗓子,将喉咙处的不适咽了下去后又继续道:“我……我是阿汜。”

话音才落下,他眼眶就红了起来,一直以来被压着的委屈涌上心头,将季思所有的难过和痛楚都逼了出来,从他重新活过来开始,他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活成“季思”,有家不能回,有友不能认,有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同谁去说。

季思吸了吸鼻子说:“你们别担心我,我……我过的挺好的,虽说非我本意,却好歹是入了仕,从未给爹娘丢脸,我还遇见祁然了,他……”

“他成亲了,”季思苦笑道,紧接着跳过这个话题不谈,“本以为我下去了能和你们凑个牌九桌,省得你们无聊,怎料阎王爷不收,现如今没日没夜就是担心,怕宛妃娘娘骂我不守信用。”

“蜀州现在做主的是朱叔,脾气可大,从来不给西羌铁骑好脸色看,他有记得爹娘亲吩咐死死守住蜀州守住逐鹿原,一直在等我回去接手天启八营,我自认为不如朱叔,这天启八营还是在他手上威名赫赫些。”

“皇上身体不好了,如今李弘炀他们为了皇位争得头破血流,朝中局势现在不太好。”

“祁然有了个儿子,叫祁念,我以前同他相识时,怎不知他有如此情深意重的时候。”

……

季思絮絮叨叨的说着,也没个话头,想到什么便说些什么,像是要把所有的话都打算说完一般。

他有些口渴,仰头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有些僵硬的身子一下就暖了起来,神色漠然的盯着火堆思索片刻,季思将手上剩余的纸钱点燃放在旁边由着他被火舌吞噬,语气淡淡的说:“季大人,我虽不知你我之间这是因何而起的际遇,可我借了你身子重活一世,总归是用了你的人生偷生,是对你的不平,李汜先在此谢过,其次再言歉意,不求原谅,但求心安,我在此发誓,从今往后,定替你和令慈立下排位点香祈福,明灯供奉,求你二人来生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说完后,季思将手中白瓷酒瓶倾斜,透明的酒液洒在泥土中,醇香的酒气混合着雨雾的湿气钻进鼻腔中,有种别样的沁人。

他心中烦闷疏解些许,瞧这眼前山水,多了几分畅快自在,清风拂面而来,山间禽鸟挥翅腾飞,林中溪河流水潺潺。

季思勾唇起身,仰头饮了一口酒,一回首,喉中酒未咽,脸上笑意也这么僵住了。

祁然不知何时立在身后,这人今日也着了一身素白衣衫,墨发未束冠,而是用一根发带系住,他没带伞,身上白衣下摆沾了些泥垢草碎,发丝微湿,上方满是细小雨雾,置身在林间,衬着清冷面容,整个人俊美非凡。

明明是极美的一幅画,可季思却突然慌乱起来,喉结一动,口中含了好一会儿已经变的温热的酒水,就这么顺着滑下入肚,他二人就这么盯着对方,直至季思身后火堆发出滋啦滋啦火花炸裂的声音。

“你……”祁然率先出声,“季大人怎在此?”

“今日不是行清节吗,我这不是寻个安静地祭拜已逝家母,同她说两句知心话,敬敬孝道吗,”季思稳住了心绪笑答。

听着回答,祁然这才想起来季思生母是漳州名妓,后头是县令季康的妾室,早些年便去世了,他是初次听季思提家事,面上没说,可心里却是有些好奇的。

“季大人一片孝心,实在难得。”

季思笑了笑说:“我少时性子跳脱些,每每闯祸都被家母罚跪,初时觉得心中委屈次次抱着被子可以哭一宿,翌日眼睛肿的无法见人,后来等她逝去才发现,若是她能开心,跪便跪吧,可却也没这机会,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憾事,许是这般吧。”

他陷入回忆中,想了想又继续道:“再后来遇见个姨娘,她性子极大,受着宠爱长大,心急口快,一张嘴都能把人气个半死,府里的人都不喜欢她,丫鬟下人也怕她,正巧她也看不上那些人,她对我极好,后来……”

后面的话季思没说,祁然也没追问。

“说来奇怪,子珩,怎也在此?”季思夺了话权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