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对入朝堂 一个十三 3665 字 2022-09-04

萧常陈听着两人打哑谜,薄唇紧抿,任由狂风吹乱发丝,脸上神情瞧不出喜怒。

喀什的天色暗的快,陆陆续续便有人点了烛火,南甸边域军军营中瞭望台的光亮的晚一些,营地中四处有巡逻的士兵,季思一行人回来时阿鲁曼蕾早早闻声赶来,扑到萧常陈跟前嘟着嘴巴开始抱怨。“常陈,你又不带我出去玩。”

“山路崎岖,带你不便。”

“我不管,我才不要和那个老男人在一块儿,他就知道欺负人,我又不敢罚他,我要是罚了他你肯定得生我的气。”

“咳咳,”抱手依靠着旗杆的男人出了声,“你是一国公主,谁敢欺负你啊,我可没这胆量。”

“就是你,你让我给你端茶送水,还让我给你捶腿按肩。”阿鲁曼蕾气得不行,回过头冲人大吼。

萧长笙一脸无辜,“我逗逗你,谁知道你这么听话。”

“你......”

萧常陈没注意两人喋喋不休的争吵,只是越过阿鲁曼蕾走向前面那个有些懒散的男人,语气不容置喙道:“我想同你聊聊。”

他话音落下,周遭争吵声安静了下来,阿鲁曼蕾眼神一暗,季思扒着祁然肩部看的兴致冲冲,而萧长笙则是笑容僵了僵,侧头躲开人视线,“哎呀,这时候不早了,早些睡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这几日萧长笙有意没意的在故意避着萧常陈,就是不想把那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说,一别两宽互不打扰便是最好,可面前这人总是不依不饶,非得在自己这儿讨个说法,这事说起来属实复杂,里头的弯弯绕绕着实麻烦,萧长笙是个鸵鸟性子,想着能躲便躲,怎奈何自己养的小兔崽子半点没学到自己优点,倒是把萧长聿那事事要个说法的性子学个十成十,也不知谁才是他师父。

他想着同人周旋,萧常陈却不给这个面子,步步紧逼不给人一点退路,“你若是愿意那便在此处说。”

闻言,萧长笙知晓今日是躲不过了,左右打量着看戏的几人,尤其是那个叫季思的,眼中戏谑不掩丝毫,心下一狠,一把拽过人手腕骂骂咧咧的往林间走去,“说说说,快点说完我好回去睡觉。”

直到两人身影走远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季思摸了摸下巴一脸玩味,“这就走了啊,我还以为能有好戏看呢。”

“该换药了。”祁然拉住人转身便打算离开,才走两步季思回眸瞧见站在原地的阿鲁曼蕾,昏暗的光打在她身上,将影子拉的细细长长,她低着头看不出脸上神情,季思沉思着,让祁然在原地稍等一会儿自己凑到姑娘边上闻声道:“夜里寒气重,公主还是回去吧。”

阿鲁曼蕾仰头笑着回,好似同往常无二一般:“是有些凉,我得先回去了。”

说罢心情愉悦的哼着小曲离开。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营地那处的所有声音没有一点能够传到萧常陈耳中,他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萧长笙,两人紧握的手传来一丝凉意驱散了他心里那股燥热,他六岁之前的记忆是没日没夜的挨打挨饿,六岁之后的所有记忆都同面前这个男人有关。

刚到骁骑营的时候自己语言不通怕得要死,生怕自己闭上眼睛就会像边域军那群人一样,被这个男人一刀毙命尸首分离,他很怕死,作为德古家的私生子是被所有人厌恶的存在,就像沼泽这个名字一般肮脏恶心,哪怕受尽欺辱也比任何人都想要活着,那段时间是这人陪着自己,即使手腕被咬出血也只是笑着咒骂两句继续给自己上药。

萧常陈记得自己学的第一句大晋话便是师父,那日这人笑了许久冲到萧长聿跟前不停炫耀,他给自己取名常陈,常陈星是禁卫军是守护,他告诉自己只有变得强大了才能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所以自己得更加努力,因为想守护这个人。

过去种种在眼前浮现,萧常陈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喉咙酸涩忍了许久的话终于宣泄出来,“师父......”

声音沙哑哽咽,虽只有两个字却让萧长笙的身子一僵,如避蛇蝎的松开身后之人的手依靠着树干语气淡然道:“要说什么便说吧,说完就别来烦我了。”

他没回头只是垂着眸沉思,小半晌后也没听见声音,一抬头瞧见人前瞪一眼抖三抖的南甸将军在自己身后眼眶通红,双手握拳满脸的委屈和难过,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顿时慌得不行凑到人跟前着急道:“不是,你干嘛,你是一军之将这模样若是让人瞧见威信都没了......”

后面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他身子僵在原地,脸色阴沉已然有了不悦,“萧常陈,放开。”

萧常陈不但没有松开还收了收手,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唉,”萧长笙叹了口气,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天际,语气淡然,“你总归不姓萧啊。”

“我是,”萧常陈执拗道:“阿拿昂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一个萧常陈,我不想当阿拿昂我只想当你的萧常陈,师父你别赶我走好不好。”

听着这人的声音萧长笙的思绪飘得很远,好似又想到当初那做了噩梦躲在自己怀里哭的喘不上气的孩童,这一眨眼的功夫就同自己一般高了,他养了他十年,这十年间事事悉心教导亲力亲为,待人如弟如子,他以为自己这个徒弟只是个被抓去军营做苦力的喀什百姓,却不知是南甸大族之子,南甸王从头到尾都知晓,只要他略施小计大肆宣扬一番,临安的那位君王就会知晓他们萧家同南甸大族关系匪浅,并将此事瞒着不报。

君心难测最忌猜疑。

萧家走在刀尖上举步维艰,周遭多是虎视眈眈之人,妇孺女眷均在临安,这个通敌的罪名一安下来等待萧家的只有一个死字,他怎能用将整个萧家置于危险之地,怎能让他大哥一朝心血毁于一旦。

更何况后世的史书会怎么说萧常陈,于南甸而言他是叛贼?卖国贼?南甸耻辱?于大晋而言便是刽子手,心机深沉阴谋家,为将者守的是盛世太平,为的是一世英名,自己放在心尖上疼的徒弟,哪能舍得后世之人提起阿拿昂三个字都要啐上两口唾沫,修葺石像日夜被人践踏,只能被奸贼这称呼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世世代代,他舍不得啊。

南甸王算准了种种,德古家野心过大无法控制便统统除去,可没人能接手边域军,所以他把主意打到了德古家丢失那个小儿子身上,名正言顺又好掌控,用一个阿拿昂换的南甸边境安稳萧家太平,双方都没任何损失,这买卖细看起来着实划算,可千算万算没算到阿拿昂对自己师父,也就是骁骑营副将起了点异样的心思,这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