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对入朝堂 一个十三 3259 字 2022-09-04

声音尖锐似哭似笑,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鬼魅一般,落在人耳中,令人心底深处涌起深深的恐惧,院中的两人身后涌起一阵阵的寒意,像是寒冬腊月涌来的风一般刺骨。

这风打在脸上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季思不由得裹紧了些身上的外袍,往篝火那儿靠了过去,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余光瞥向不远处的裴战,果不其然见这人又在盯着自个儿,见自己望过去两人目光隔着众人对上,便又急忙挪开装作四处探查,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让心季思下更觉怪异,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季思回想了下,在临安城外时祁然同裴战说了几句,自打那时开始,这一路上裴战都用这种欲言又止万分复杂的眼神盯着他,恨不得在脸上写上狐狸精三个大字,不知情的瞧见还以为自己欠了笔风流债呢。

其实转念一想季思也能大体猜到祁然同人说了什么,裴齐修这人有些一根筋,喜欢讨厌都摆在脸上清楚得很,不似旁人那般花花肠子缠绕在一块儿,连祁然都说裴家要说聪慧那也是裴瑶气势足些。

这么个性子知晓了自个儿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弟,同他最为瞧不上的佞臣凑合到了一块儿,这换成谁都陷入左右两难的境地,兴许久久想不到一个两全的法子,故而觉得裴齐修这纠结的神情顿时觉得有了意思,没忍住勾了勾唇。

初一从马车里一手端着空碗一手夹着毯子出来,瞧见的就是季思唇角扬起笑一派愉悦的模样,凑近了些将手中的毯子披在人身上问:“先前大人不还喊着冷的不行,怎才一会儿功夫便不冷了呢。”

“没,想起个高兴的事儿,”季思以手掩唇将笑意忍了下去,垂眸打量着空碗,冲着马车里的人抬首努了努嘴,“怎样了?”

“今日神色好多了,有些伤口都结痂了,”初一也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随后转回头叹了口气,“就是还是不能下地,脚上的伤实在太重了,这一时半会养不好,往后还能不能下地都说不准了。”

季思点了点头,“你多照看照看他,若有什么需要便告诉郭盛,让他那边安排。”

“是,”初一应下,又问,“大人,咱们还要多久才到畄平啊?这都走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临安怎么样了,大人有没有想祁大人啊……”

后面这句话是放低了声音说的,闻言,季思侧头有些好笑的看着人,后者嘿嘿一笑又连忙补充,“我都有些想了。”

“少说话多做事,”季思捏了捏人脸颊肉,被逗乐了,“胆子不小,连你家大人也敢打趣寻乐了,皮子痒了欠揍是吧。”

说罢不轻不重的给了人脑袋一下,初一连忙抱着脑袋弹跳出小段距离,朝人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大人若是想了别不好意思,我装作不知道,定然不会笑话你呢!”

许是这语气十分欠揍,话音未落人却急匆匆跑开,惹得季思裹紧毯子笑出了声,无意识的将目光移到裴战所在的那颗树下,缺见没了人影,在四周张望了会儿,见人握着裴家那把穿云抢跳上了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他沉思了一会儿,操起地上的酒囊裹紧身上的毯子也跟了上去。

裴战迎着皎洁的月光,一只腿随意横放,另一只腿弯曲,手肘搭在上头,将穿云枪直直立在身前,从怀里掏出块帕子往锃亮的枪刃上哈了两口气,冰冷的尖锐上浮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须臾间又渐渐消散。

他这刚开始擦拭,却耳尖轻颤,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手上动作一顿,回首却见那个让自己心情郁闷的罪魁祸首坐在了自己身旁,脸上神情又变得复杂起来,冷冷问:“季侍郎有事。”

季思装作没瞧见这人满身的抗拒,自顾自盘腿坐下开口:“裴将军可是有心事?若是不介意我愿意听你倾诉吗?”

哪能这般容易就撬开裴齐修的嘴,果不其然裴战只是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垂着眸擦拭长/枪,一副拒绝同人攀谈的冷漠。

这局面在季思意料之中,他扯开酒囊的塞子,仰头饮了一大口烈酒,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中,所过之处带来了一股强烈的灼烧感,灼热的暖意朝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这酒虽烈,可暖身的功效却是极好,季思惬意的发出一身喟叹,将酒递了过去,裴战并未接过,他便收回了手又仰头饮了一大口。

“咱们此行也不知要去多久,这山高路远的,还是互相有个照应的好,”季思偏头看着人,“裴将军,咱们聊聊吧。”

裴战严完全没有这个心思,这季思无论横看还是竖看,都不是良配,男生女相过于招摇,心狠手辣过于歹毒,生性风流过于阴险,祁然虽有万般臭毛病,却依旧是自个儿师弟,瞧着这人,让他颇有一种自家好师弟被祸害了的念头,得使劲忍着才不至于一枪除了这个祸害。

季思不知晓裴战心中的弯弯绕绕,没一会儿功夫便饮了大半囊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淡淡地开口,“都说裴将军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怎同我相处却非如此,这寡言少语的到像是大理寺的祁少卿。”

话音落下,裴战动作一顿,心中暗道:来了来了,我就知道来者不善,满肚子坏水,一脑的阴暗心思,这人定是来同我耀武扬威的。

却未曾想季思话头一转,换了个好奇八卦的语气,“亦或者咱们聊聊,那严小公爷的事儿?”

猛地一下,裴战睁大了双瞳,满脸难以置信的回头,见人笑意妍妍,没忍住吼出声来,“你怎么知道!”

两人距离营地并无多远,这一嗓子足以吸引众人的注意,纷纷谨慎紧张起来,两队人马虽各司其职,可如今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一会儿二人动起手来,这还未到畄平便起了内讧,实在是可大可小。

裴战也反应过来自己失态,缩回脖子压低声音询问,“你怎知晓?”

“裴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季思眨了眨眼,他哪能告诉裴齐修是自个儿偷摸瞧见的,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便说的模棱两可,由着裴战去猜。

于是,裴战听完心中立马有了答案,咬着后槽牙气的不行,凶狠狠咒骂:“他竟连这事儿也说与你听,早知晓便不告诉他了,待我回去定好生揍他一顿,如此方能消气。”

他气得不行,却听见身旁的季思开了口,“那不行,我会心疼的。”

裴战:“……”

两人虽都未将这事摊开了讲,但字里行间已经透漏的清楚明白,裴战仰头望天,颇有些明白戏文话本中,被狐狸精迷惑的富家公子家人是何种心情了,盯着笼罩一层圆月银辉的季思,见他虽是笑的眉眼弯弯,可越发觉得这人像只狐狸精,暗暗思考回京后要不要去寻个道士给祁子珩瞧瞧,兴许还能迷途知返回头是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