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

皇帝听说笨笨躲在御花园哭,也心疼得不得了,顾不上用膳,让孙钊将笨笨接了回来。

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彤彤的,将脸搁去一旁,哼了几声,也不撇皇帝。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十分好笑,朝她招手,“过来,爹爹与你说话。”

笨笨不情不愿迈出几步,依然离得远远地,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

皇帝这辈子也不曾被人这般对待过,这个女儿初生牛犊不惧虎,他奈她不何,

“好了,笨笨别气,爹爹并非不想你跟娘亲睡,实则是你娘亲肚子里怀了弟弟妹妹,你夜里睡觉不老实,万一伤着娘亲怎么办?这样,爹爹夜里带你睡,如何?”

笨笨眼神骨碌碌转了一圈,往傅娆怀里一瞪,“我有弟弟妹妹了吗?”

“是....”皇帝眉目染了几分温和,

笨笨咧嘴一笑,又要往傅娆怀里扑。

吓得皇帝顾不上穿鞋,立即上前,径直将孩儿抱起,

“小祖宗,你悠着点,爹爹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莽莽撞撞的...”

笨笨却是跟泥鳅似的从皇帝怀里滑下,吭哧吭哧奔到傅娆身旁,这回倒是没有先前那般莽撞,而是小心翼翼用头拱了拱傅娆的怀,扬起小脸蹭了蹭傅娆的下颌,一脸认真问,

“娘,有了弟弟,还会疼笨笨吗?”

傅娆眼眶一酸,在她额头亲了亲,“怎么会不疼笨笨呢?笨笨永远是娘心头肉...心尖肉...”

这个孩子跟着她吃了太多苦,在她最难的时候,都是笨笨陪在她身边,她对这个女儿总要多些疼惜。

今后无论生下几个孩儿,谁也越不过笨笨去。

傅娆亲了她额头,又亲了她脸颊和鼻梁,最后侧着脸往她下颌亲了亲。

笨笨最喜傅娆这样,笑得跟花儿似的,利索地褪袜上榻,

“娘,那笨笨要保护娘亲和弟弟...”

她拦腰抱住傅娆的小腹,小眼神往皇帝身上丢,

“不许爹爹碰娘亲...”

皇帝:“.......”

这一夜,笨笨就睡在二人中间,皇帝一双手捧着女儿的脚,生怕她踢傅娆。

战战兢兢的睡了一夜,次日醒来便倦怠了几分,待宫人将笨笨抱下床去,他便搂着傅娆不肯撒手。

闭着眼吻着她发丝,埋怨道,

“哪怕你未曾怀孕,也该让笨笨单独睡,她怎么能跟朕抢你....”

傅娆闻言哭笑不得,将他手臂扒开,“陛下,您今年是什么岁数了,忘了吗?您跟孩子较真?”

这男人怎么越活越赖。

皇帝果然气哼了几声,将她塞入怀里兜着,“朕不许任何人抢你,谁也不行,肚子里这个也不行。”

越说越不像话。

傅娆对孩子总比对他上心,皇帝心里微微有醋意。

见她杏眼朦胧,忍不住褪去她衣裳,亲吻了许久。

入宫这数月的光景,傅娆被所有人宠着敬着,内廷档口各司其职,宫里人少,她又是节俭的性子,也无甚繁忙的宫务,每日各处掌事嬷嬷和太监均要来坤宁殿禀报规程,有时孙钊在侧帮着回禀,有时也请她拿些主意,各务皆有章程,倒无需她费神。

在宫里实则比在傅家不知要舒心多少。

可人总不能事事如意。

比起当年怀笨笨,这回怀孕可谓是吃了不少苦头。

头两日吃吃睡睡还算过得去,后来吐得昏天暗地,无论吃什么吐什么,从早到晚,也没个停歇。

皇帝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干脆将政务搬来坤宁殿,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陪着她,后来无计可施,将周行春从家里抬来皇宫给傅娆开方子。

周行春到底妙手回春,给傅娆开了三副方子,吃下后孕吐症状好了不少。

皇后一旦怀孕,于大臣而言,便又活络着该给皇帝张罗妃子伺候。

不知哪个大臣刚起个兴头,就被皇帝给拖出去杖责。

这下谁也不敢吱声。

私下有人议论,莫不是皇后善妒不许皇帝纳妃?

否则哪个男人不乐意三妻四妾,更何况皇帝以前又不是没有宫妃。

渐渐的这些声音传到郑氏耳朵里,甚至还有一些人登门,撺掇着郑氏要她去宫里教导皇后。

郑氏冷眼瞥着那些珠光宝气的妇人,各个皆是名门世家的贵妇,揣着什么主意她门儿清。

郑氏虽迂腐却不愚蠢,傅娆当了皇后,很多世家瞧在眼里,嫉妒在心里,都巴不得将女儿送入皇宫争宠。

傅家无甚根基,当初合归长房宗祠,也不过是为了立后时名声好听些,长房与六房多少还是生疏。女儿本就无所倚仗,她还要蠢到帮着别人送妃子入宫给女儿添堵?

郑氏出身乡野,没有大见识,可正因为没有大见识,说话做事便没了那么多顾忌。

“夫人们有所不知,当初陛下可是亲自上了傅家的门跟老身提亲,老身那时可是明说,我家女儿要嫁,首先得是明媒正娶,其次呢,还不可纳妾,陛下承诺了老身,老身才肯放女儿入宫为后,否则,我傅家小门小户,也高攀不起皇族,如若哪日陛下嫌弃娆儿,将她送回来便是。”

这倒是郑氏的真心话,当了这皇帝岳母,她整日战战兢兢的,迎来送往,已是累极。

还不如以前日子舒适痛快。

郑氏一席话,将皇帝不肯纳妃的缘由摊在自己身上,保全了傅娆的名声,也给了皇帝借口。

众夫人灰溜溜出门,一传十十传百,只道皇后母亲如何不知好歹,竟敢给皇帝立规矩之类。

消息传到坤宁殿,傅娆竟是开怀地笑出声来。

做郑氏女儿二十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行事能让她如此舒心快意。

有些事郑氏可以明目张胆做,她这个皇后却是不成。

后来再有百官上书言事,让皇帝广纳后宫,皇帝皆以当年允诺岳母为由,予以拒绝。

女眷们见打不成皇帝的主意,心思一转,将目光钉在了傅坤身上。

皇帝如此看重傅家,这位国舅爷未来的前景可想而知。

傅坤今年十四,虽还未到娶妻的年纪,可订婚是不妨事的。

郑氏还以为自己当了一回恶人,官宦女眷该要视她为洪水猛兽,怎知离那日不过五日光景,便有媒人踏破傅家门槛,要给傅坤议亲。

郑氏吓了一跳,她这双儿女一向极有主意,而且傅坤之事素来是傅娆做主,于是郑氏只能往宫里递了牌子,以探视傅娆为由,让她给傅坤婚事做主。

这是郑氏头一回入宫,宫里极为慎重,孙钊亲自来宫门口迎候,还抬了一肩舆来,说是天冷要抬着郑氏入宫,却被郑氏给训斥了一番。

“我虽是皇后生母,可也是臣子,如何能在宫里行肩舆?传出去,没得说我傅家仗着女儿为后,无法无天!”

孙钊哭笑不得,连忙请罪,“听闻您身子不好,昨日刚下了雨,路滑,遂给您抬了肩舆,是在下思虑不周....”

并非他思虑不周,实乃皇帝嘱咐,皇帝担心郑氏受累,回头出了什么事,惹得傅娆操心,遂破格着人备了肩舆,不过郑氏这般行事,越发叫人心服。

天冷,微有些细雨飘蓑,郑氏裹紧了衣裳,扶着宫婢的手,小心翼翼步行。

郑氏身子不算好,从东华门沿着长长的宫道前往坤宁殿,走了整整半个时辰,抵达坤宁殿廊庑下时,已是气喘吁吁,她怕傅娆担忧,不让宫女通报,愣是在侧殿歇了一会,待缓过气来,方入殿拜见。

傅娆不知母亲已到,恰恰昨日皇帝忙于军务,不曾来后宫歇息,晨起视朝结束来后宫探望傅娆,傅娆便拉着他不肯撒手。

“陛下还道日日陪着臣妾,何以昨夜食言?”

傅娆懒洋洋倚着,一面脸颊浸润着光,一面塞在他怀里,俏目忽明忽暗,流淌着幽亮的光泽,身着银红缎面长袄,镶着兔毛边儿,半倚在罗汉床上,抱着他的胳膊不放。

傅娆怀着孕不爱吃油腻的菜肴,就爱吃果子,眼下正是吃橙子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