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着一股霉味的被子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杨锦辉最安心的保护屏障,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如同他失去母亲的那一天,甚至比那一天,更为伤心。

被子下传来哽咽声那一刻,号子里原本正说着什么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但是很快大家就默契地转过了身,他们又开始交谈,却显得心不在焉,总有人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具蜷缩在床板上微微颤抖的身躯,虽然只是廉价的同情,却也是这些犯下过错的人不曾泯灭的一丝人性。

黄兴汉兢兢业业地按照徐忠的吩咐伺候着杨锦辉。到了晚上洗澡的时候,他主动打来热水,想要帮行动不便的杨锦辉擦身。

“不用,我自己来。”杨锦辉哑着嗓子摇摇了头,他在医院里被拷在床上那是没办法自己动,所以不得不接受人的照顾,只要他稍微能动弹,他都不愿意将自己的事假手于人。他只是想尽可能地维护自己饱受践踏的自尊,一个人要是没了自尊,那也就不能称之为人了。黄兴汉进了这么多次看守所,一没后台二没钱,全靠低声下气地精心伺候各个号子里的大佬才能混过来,他倒是第一次看到杨锦辉这种有人伺候都不要的人。

“老大,徐管教吩咐我要伺候好您,您看您的手现在也不方便,要是伤口弄湿了水怎么办,还是我来吧……”黄兴汉讨好地看着正笨拙地握着肥皂往身上抹的杨锦辉,生怕回头徐忠责怪自己没伺候好对方。

黄兴汉的话音一落,号子里顿时爆发出了一阵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叫杨队长什么?!老大?!哈哈哈哈!”许总这么个斯文人也忍不住被黄兴汉口不择言的称呼惹得一通大笑。

其他在押人员也忍不住揶揄起了黄兴汉:“人家杨队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好吗?什么老大,你当人家混黑社会的啊。”

“呃,对不起,杨警官。”徐忠自然不会给黄兴汉交待杨锦辉的来历,他赶紧改口,唯恐会引来对方不快。

“杨队,你背后要是纹个身,那还真挺有黑社会老大范儿的啊。”许总想活跃一下号子里的气氛,开起了杨锦辉的玩笑。

白天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杨锦辉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他知道自己之前只是因为情绪失控而胡思乱想了,父母从小就教他要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那他的所作所为就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这个世间被那么多人所期待的正义两个字。只是这身上的伤,还有心里的痛,的确叫人意难平。

“别叫我杨警官了,我现在和你一样,不过是犯罪嫌疑人而已。”杨锦辉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把毛巾递向了黄兴汉,“劳驾帮我擦下背,一只手的确不太方便。”

杨锦辉洗完澡,在黄兴汉的帮助下穿好衣服后,回到了已经铺好垫絮和被子的床板上。他不时想要活动一下左臂,可稍微一动就有一股麻木的酸涩感就从他的手指处开始往整条手臂蔓延,让他难以控制肌肉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