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女儿嫁去织田家,当然就是织田氏的人,该她做的,自然不会推脱。你们都还年轻,有时候拌几句嘴也是难免,世子是做丈夫的,也该心胸宽广些,有什么分歧,护着些妻子才是。”

名嘉听着这话说得不像样子。武藏最好面子的一个人,沙都独自回家,明显就是和织田政置气了,若是一般的口角,武藏根本管都懒得管,只要面上圆过去,教育女儿这种事,合该是jiāo给生母惠理子夫人的,又何必和织田政多说?

听武藏的意思,分明是说,夫妻吵架有矛盾,沙都固然任性了些,可织田家也未免刻薄,有失宽大,还暗指织田政不知道护着沙都。沙都又是那副委屈的模样,往常见了织田政最是心花怒放的,如今也是眼含怨怒。

能有什么事,让武藏在今天这种混乱里还有耐心给两人打官司?

正想着,织田政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您说的在理,只是父母之命,我们做儿子儿媳的也不该违逆……”

电光火石间,名嘉突然明白了过来。

沙都大婚时她就曾想,双方家主基于政治联姻的目的结成的婚事,作为女子却先投入了过多的感情,除非织田政也有心投桃报李,否则注定是沙都比较难过。

这个庶妹,她还是了解几分的。

心气高,又倾慕夫君,自然是容不下其他人的;可是偏又没什么本事手腕,仗着娘家显赫一味任性,文代夫人岂能喜欢她?看不开又抓不住,感情的天平还并不对等,指望丈夫与自己站在一边拒绝婆婆的要求,怎么可能?

况且,贵族子弟有个把侧室又算得上什么?这件事别说是惠理子夫人,就是武藏,也不能公然表示不许女婿纳侧。

沙都这样闹腾,于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只能是将织田政与她之间所剩不多的情分都消磨殆尽。

☆、Episode 33

告辞的时候,名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见沙都很有些不情不愿地跟织田政一同登车,又看见纯惠和赖亲面上客气实则疏离地粉饰太平,她心里更是堵得难受。

尽管对沙都没什么好感,与纯惠也没多少情分,但毕竟是姐妹,她人的遭遇令名嘉也颇有些心有戚戚。

大婚前和子曾问她对自己的婚事有什么看法,还感慨过,完全以政治因素衡量的婚姻,对女子而言未免太过冰冷,缺乏情谊。婚后,面对和子的关切,她也不过是说,白哉是个君子,自然对她尊重,然而自己也知道,这种回答,本身就说明了婚姻的冷淡本质。

为了巩固地位,维护婚姻,她小心经营,谨慎地考量这段婚姻里出现的每个角色的份量。她似乎已经得到了朽木白哉的信任,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朽木夫人”,可以令自己的思想被重视,意见被聆听,与白哉成为世人口中所羡慕的那种“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

婚前,她对自己的婚姻最大的期待,也不过是这样。

只有和子这样的挚友才会说她对婚事太过冷静,少了些女子应有的期待和憧憬,也只有名嘉自己知道,将心底曾经有过的那个人埋葬,假装婚姻幸福,夫妻和美,为的不过是能更好的生存。

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沙都固然任性,固然跋扈,固然显得尖酸刻薄又小气失礼,但如果她并不心悦织田政,并不在乎有没有人与她分享自己的丈夫,又怎会仪态全无,凭白被指责“没有容人之量”?

倘若纯惠没有心灰意冷,如同沙都倾慕织田政一般奉承着赖亲,她又怎么能保持冷静,不成为赖亲手中利用的棋子和工具,为他东奔西走,而不是决定淡然隐居?

而她自己,如果计较感情得失,又怎么能说服自己满足得到的一切,让朽木白哉觉得她识大体、有分寸,继而尊重她信任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难,沙都若是不能明白这一点,她今后只能越来越痛苦而已。

白哉看出来名嘉情绪不高,不禁问道:“怎么了?”他还以为是纯惠果真提出了什么为难的要求,或是沙都对名嘉说了什么难听话。

名嘉看了看对面坐着的白哉,方才自己心里那些念头在脑海里jiāo错闪现,她想起纯惠淡漠的眉目和沙都委屈哭红了的双眼。

“没什么。”这种想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白哉的,名嘉也不准备和他做什么坦诚内心的自我剖析,遂淡淡笑了笑轻描淡写,“就是觉得有点累。这一天真是漫长呢!”

夫妻俩离家一整天,又是刚过完元日没多久,陆续来送贺礼拜访的人还有很多,白哉换了衣服就去议事厅见家臣,名嘉则趁机吩咐松岛去看看今天都有什么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