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领宴的贵族中,武藏也赫然在座。

这是自樱花宴后,名嘉第一次与父亲相见。乍然一碰面,不禁结结实实愣了一下。

虽穿着华贵的礼服,姿仪也依旧挺拔,但武藏的面容却消瘦不少,脸色也有些憔悴,竟似苍老了好些,令名嘉大为惊讶。

在她的印象中,武藏还从未有过如此病态。

“父亲可是哪里不适?”到底父女多年,见着一贯英武的人这副形容,名嘉也忍耐不住。

武藏却似乎并不想叫人过多关注他的异样,听见名嘉这样问,还掩饰太平地笑了笑,刻意挺直了脊背,出言安抚道:“也没什么。前段日子受了些凉,如今已是好了。”

名嘉欲言又止,见武藏无意多说,她也只好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不过借口而已,她又不是傻瓜,如何听不出来?可既然武藏不欲让她知道,她也不想多此一举非要问个所以然。

只是到底心上蒙了一层浅浅的yīn影。为着父女之间的防备猜忌,也为着那一点点仅存的父女情谊。

既是宴席,总免不了推杯换盏。能得灵王赐宴是无上荣耀,对于大部分贵族夫人,尤其是早已失势的公家夫人们,自然是件极好的事情。故而席上气氛十分热闹,趁机攀jiāo情拉关系的不在少数。

因大政阁空间有限,又是灵王做主人,领宴的臣下们都不敢将侍从带进来,殿内进进出出上菜斟酒服侍的都是早就在大政阁备下的仆役,这些人有一部分是灵王宫带来的,一部分则是原就在大政阁服侍、以备灵王偶尔驾临的,名嘉虽在准备灯祭时进来过几次,也到底认不全。

既不认得,也就少了些关注,若不是无意中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硫磺味,名嘉还真就当这宴席能平平稳稳直到结束呢。

她不动声色抬起头在殿中逡巡,只是殿内侍从们都一个装扮,她也分辨不出那丝硫磺气究竟是从谁身上传来的——总不成一个个拉来验看。

但是灵王赐宴,如此大的场合,便是个门口打帘的都有规矩可寻,怎么可能容许上菜斟酒的侍从身带异味?那八成是个混进来别有所图的“钉子”。不赶快找出来的话,总归是个隐患,万一伤到了灵王一星半点,别说护廷队这月余的辛劳是白饶了,恐怕还要获罪的。

况且,这人混进来是要做什么,也很值得一究。

要说是刺杀灵王,这不太现实——殿外层层护卫,进出大政阁的所有人都被严加查验过,绝无可能带利器进场,领宴的也不乏武家卿贵,单枪匹马的得手概率太低。况且大政阁内加上卿贵们华服上的熏香都没能完全掩盖那人身上刺鼻的硫磺气,可想而知他要么是携带了大量硫磺,要么是长期与硫磺共处一室才得以沾染,前者不可能,那么这些硫磺都在哪里?要用来做什么?

作为来领宴的臣子,就算心里有些疑问和猜测,事情未查明之前,不管是为免打草惊蛇,还是为免惊扰王架,总归是不能大张旗鼓嚷嚷出来的。可是名嘉如今人在殿内,也不能随意离席对外头的队员们下命令,如此紧迫关头,她掩饰性地端起酒盏浅浅呷了一口,沉下心悄悄对着白哉的方向拨动了他的灵脉。

几乎是与此同时,夫妻俩的视线隔着桌次,遥遥对上。名嘉轻轻望了白哉一眼,低声向旁边告罪,离席更衣。白哉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眸底一片深沉。

☆、Episode 127

以名嘉的品性教养,自然不可能做出大庭广众下无缘无故调情的举动,那么方才的暗示就是有必须马上见面说明的事情了。

白哉敛了敛眉,又与席上宾客应付了几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找了个借口离席,在露台上与名嘉碰了面。

夫妻俩jiāo换了情报,白哉当下召来地狱蝶给当值的番队传信。由于暂时猜不到对手隶属何方阵营以及目标是什么,两人又如此这般商议一番,一前一后若无其事归席,只在心底多了些防备。

酒过三巡,灵王与众臣子的兴致也都上来了,侍从依言打开大政阁四面的竹帘,让与宴者能坐在殿中便清楚地看到外面的热闹。四道大门边还安排着专司焰火的仆役,见大政阁的帘子拉起,便一齐点燃了引信,无数绚烂的烟花此起彼伏地升上天空,与地面上的灯火遥相呼应,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盛大的烟火表演令观灯赶集的民众都不由自主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天空啧啧赞叹,就连一些巡勤中的队员也难免一时分神,站在原地欣赏着这般奢侈的美丽。

在这般万众欢呼、礼pào齐鸣的时刻,一个不起眼的侍从悄悄离开大殿从不会引人注目,就连燃烧产生的焦臭味都完美被烟花的火药味掩盖,等到有人看到明火惊呼出声时,整个大政阁的后殿已经完全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