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深秋,本来浓绿的叶片已经变得金灿灿,映着灰褐色的枝干,有种金玉满堂的明亮奇趣。它的主人奈落正背对她,身形清癯,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拎着铜制喷壶,小心翼翼替盆景淋水,他低垂着眉眼,专注至极,仿佛丝毫没注意到她已经清醒。

九歌掀起薄衾,爬起来,赤脚来到他身后,从后面抱紧,双手环握在他腹部:“我回来了,奈落。”

“嗯。”奈落可有可无地应声,搁下手中铜制喷壶,拉开她交握的双手,面无表情地转身拉开房门,近乎刺目的眼光直直照入室内。

“你这么聪明,肯定已经知道了吧?”九歌脚步轻快地跟上来,再次握紧他的紧绷的手,“那个地方,像极了我曾经生活的故乡。我本来以为自己全不在意,可事到临头,我才知道高估了自己。奈落……那里虽然不是我真实的故乡,距离我生活的时代也过去不知多少年,可那毕竟……”

说着,她有些难以启齿。

奈落面上露出一丝烦躁,再次挣脱,仿佛她是个占人便宜的登徒子,后退一步:“不用解释,我能理解。虽然是假东西,但毕竟也是你心心念念的故乡的翻版,聊胜于无,想要在那里多停留一段时间,完全是人之常情。”

九歌:“……”你这冷冰冰的语气,可一点也不像理解的样子

九歌再次迎难而上,大步上前,整个人依偎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劲瘦的腰,仰头认真看他:“你再推开我一下试试。”

奈落眉心直跳,忍耐般垂下眼帘:“好好说话。”

九歌头埋在他肩上,双手紧紧环着他:“最开始,我有想过任凭那道神念消散,也算圆了我一个念想。可在坚守晋阳的那些日日夜夜,我看到很多侠义之士我还没来得及叫上名字,就已经战死,他们或少年得志,或意气风发,即使性命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也从来没想过停下脚步。我羡慕、尊崇着他们的高洁,可随着手中沾染的杀戮越多,我就越无法克制想你。直到那日,我在黄昏时分,看到一个气若幽兰的女子在一个坟茔前沉默伫立,听她讲,那里埋葬的是她的未婚夫,他们之前约定,战时平息后就成亲,可他到底是食言了。于是,她也决定放下儿女情长,前来替他守城。奈落,那一刻,一道强烈的、让我无法忽视的自私念头跃上心头:我可以死,但我只想死在你身边。”

奈落心头一颤,猛地看向她,心率乱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