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糠包被扫到了地上,小纯毫无察觉。天色已经不早了,天光从小栅栏似的窗户照进来,投到地上更稀薄了。“你快进来洗澡吧,我出去烧水。”她转身下台阶,一脚踩在米糠包上,米糠包吸了湿气有点滑腻,她一仰身栽进浴池里,因为惯性腿和额头差点磕在一起,她自嘲地想:“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杂技天赋。”

听到浴池激荡的水声,冲田从外面跑进来。小纯已经扒着浴池边爬了出来。浑身湿透,红衣绿裳紧贴在身上,线条起起伏伏,麦浪似的。其实也不透什么,因为衣服是暗沉的颜色。但湿身是高端的诱惑,曲径通幽,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意趣。

“真是对不起,不小心滑倒了。浪费了一池水。”小纯把紧贴在身的衣服向外扯,“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帮你重新换水。”

见冲田还愣着,她皱着鼻子歪头做个鬼脸:“小傻瓜,你磕到头了。”

从冲田身边擦身而过时,突然被他攥住手腕拖了回去,跟着眼前一花,天旋地转,当小纯的背部吻上木板壁时,冲田也已吻上了她。是一个深吻,先是唇,再到颊边,再是脖颈。她突然明白冲田杀人时和平时的孩子气有着怎样的不同了,就像现在,带着冷酷的势在必得。他紧箍在她腰上的手和他的怀抱像一只关鸟的笼子,要得就是她插翅难飞。

小纯没有任何经验,但是她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人的本能是老师,比如冲田并没有经过学习和考试,却心领神会一面褪下她的衣领,一面滑下去解她的腰带……

她推不开她,垂死挣扎似的沉声道:“不行!”她的声音像火星子,烫得冲田向后一退,松开了她。小纯跑到外面的廊下,抱着廊柱,缩着肩膀“呼呼”地喘着气。心里一团乱麻。

空气瞬间凝成三尺寒冰。冲田跟着走出来,在小纯的身后站了好半晌。俩人都没有说话,沉默着。仿佛是过了很久很久,冲田走进屋里,从刀架上取下刀,插进腰间的角袋,径直向门外走去。

小纯背对着冲田是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大学谈过一个男朋友,相处不过一个月,千方百计想发生关系,猥琐得可以。一点不怕别人看到他未退化的动物尾巴和毛发。水孔交融这东西最是循规蹈矩,甚至于刻板。她和冲田在一起大半年,经历许多考验,已是水到渠成。然而水到渠不成,反倒逆水行舟,不是高洁,而是不正常。所以小纯很不正常。

不是她故作天真和矜持,实在是她不属于这个时代,历史上压根没有她这个人。她来到这里,到底是做梦还是穿越没有定论。稀里糊涂。历史上冲田有鼻子有眼的红粉知己,大半来自作家的杜撰,小半真实性已不可考。

她横插一杠子和冲田相爱已经是她“失心疯”,再有更亲密的接触就是她贪得无厌,那是要遭天遣的。

冲田回到屯所,没有什么人在。下了班组里的人大都会去花街或是酒屋,找相熟的艺伎或游女温存。他们这些下级武士少有正经人家的姑娘敢看得上。一是自诩天子脚下的京都人地域上的歧视,嫌弃他们是乡下人;二是新选组是一枚硬币,正面是京都守卫,保家为民,反面则是掀起腥风血雨的刽子手。脑袋是别在裤腰带上的,阴间没有他们的生死薄,卒年不详。活在当下的他们投入艺伎、游女的开放式怀抱中,今朝有酒今朝醉,享受最绚烂的快乐。

冲田进了汤池,发现池子里有一个人,浴室里暗,还没有点灯,蒸腾的水气雾茫茫的,看不清楚是谁。他两臂搭在浴池边上,垂着眼皮,仿佛是睡着了。冲田下了池,激起的水波游来荡去。他的眼前浮现小纯身穿濡湿衣衫的样子,楚楚可怜的,面对他炽热地注视,却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他吻她的时候是想像吃金平糖一口一口把她吃下去的。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极点,是想一口一口把她吃下去的。

“你今天怎么回屯所了?而且还这么早。”池子中的另一个人问。

“原来是斋藤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冲田趴在浴池边,把脸枕在手臂上,整个人焉头焉脑的,像天气预报里的“阴天”,“过来帮我搓搓背吧!有米糠包吗?”

“有。”斋藤一说。他知道冲田洁净,从一边拿了一个新的米糠包,在水里浸湿了,又捏住袋口摆荡了两下,捞出来拧干汁水。斋藤的情感不外露,但他本身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冲田的心绪不佳,他便格外细致妥帖。

舀起一勺水从冲田的背上淋下,然后用米糠包从肩胛部徐徐向下揉搓,搓到底了再换到脊椎心,一路搓下来……

米糠包被扫到了地上,小纯毫无察觉。天色已经不早了,天光从小栅栏似的窗户照进来,投到地上更稀薄了。“你快进来洗澡吧,我出去烧水。”她转身下台阶,一脚踩在米糠包上,米糠包吸了湿气有点滑腻,她一仰身栽进浴池里,因为惯性腿和额头差点磕在一起,她自嘲地想:“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杂技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