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政向嬴政久久作了个揖,尽管他背对着自己并看不到。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先生明白他的心意,这样就足够了。

赵政转身走下了长长的宫阶,那纤瘦的身影在宫道上渐行渐远,高台上嬴政还是站在原地,背对着宽阔无人的广场,谁都没有回头。

·

嬴政让府令驾车,慢吞吞地走遍了邯郸的大街小巷,等到很晚才回到府邸。

他给了赵政足够的时间搬走。

别院里空荡荡的,嬴政走了进去,赵政和母亲已经将属于他们东西都搬离,这里瞬间好像不曾住过人一样冷清。

嬴政推开门就看见漆案上用锦袋一个个装好的竹简,那是他写给赵政的文章。

赵政连这些都没带走,嬴政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生气不像生气,难过不像难过的,他竟是笑了出来,“小孩真无情啊。”

倒是有几分他的影子了。

嬴政拿起竹简看了眼,又放下,忽然,桌子上另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墨绿色的锦囊,巴掌大小,静静地躺在落在漆案上的月色中。

嬴政从未见过这样东西,他觉得这应该是赵政留下的,于是将它拿过来仔细看了看。

很精致。

嬴政隔着布料大概摸出了里面东西的形状,猜到是一枚长命锁,但没有拆开。

房间在月光照耀下,呈现出一种泛着深蓝的昏暗。嬴政坐在漆案边,月光落了他半身,他的脸隐在深蓝的昏暗中,眼睛非常地亮。

他摩挲着那枚锦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过。

和当初母亲和嫪毐谋逆时那种愤怒、失望和绝望的难过不同,这种难过像是从心尖蔓延到了全身,连指尖都在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