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钱给你。”
秋为看了她几秒，没说话，过了会儿一脸嘲弄地看着她，眼神轻蔑又轻浮。
你有这个钱？
徐星看懂了。
收着吧。
不然就让你在这里丢人了。
秋为没有说出口，但是徐星不知道怎么的就读懂了，其实秋为还挺好懂的，这种人。
就是瞧不起所有人。
虽然他对她好，虽然他来招惹她，但是徐星知道，秋为对她也是一样的。
“小姐姐，这个钱已经给了，也不能退掉啦。”柜姐说。
徐星：……
徐星说不出话，不仅不会感谢，她甚至在生气。
如果秋为不出来，她应该可以找到解决办法的，但是秋为现在把钱给了，她要收下，还要再把那些钱补上。
没有在这里僵持多久。
徐星要承认她自己的劣根性，她收下了，不过这个时候，她想的是怎么还钱。
用手机给秋为转了两万块，因为之前的合作，她有秋为的银行卡卡号。
只是回家以后。
徐星收到一笔转账。
银行卡收入了四万元。
微信上弹出了消息
收着。
就当我打发你也行。
天降横财不要？
对了，你转回来我就给双倍。
有的人不讲道理到了，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秋为就是这样的人。
或许，她其实是可以有办法拒绝的，是可以逃离的。
但是她没有。
她不是好人，也无法拒绝这样，可以给她带来面子，从天上掉来的钱。
徐星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好，她其实是个坏人。
只是不断地给自己洗脑。
徐星，你是个好人，你尽力了。
你是被逼的。
可是她其实是知道的，就像是很多事情的开始，她只是一步步走上歪路。
万丈深渊无可回头。
她跟秋为之间的关系不知道是怎么开始。
其实秋为从来都不会说爱她，本来徐星也不需要这些东西，秋为对付她这种小姑娘是游刃有余的。
他们俩甚至没有发生过关系。
不知道第多少次，秋为给她钱以后，徐星看着自己的银行卡余额发呆，与此同时收到向宗的微信消息。
向宗：宝贝儿，周末跟我几个朋友一起吃饭哈，你有空的吧？
徐星没回，她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的。
这种因为心理上的不适导致的恶心感会让她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徐星缓了一会儿，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发现心跳的速度都很快。
这周末。
秋为打来这笔钱，是让她周末去他家里做一顿饭，他对她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每次提出来的要求都是奇奇怪怪的。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笔钱来得太轻松了。
而她非常需要这笔钱。
要融入向宗的圈子，她需要更多的钱，一直需要，这本来就是个无底洞，根本就填不满。
她没有办法。
徐星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平复下来以后，她给向宗回了个消息，说：我周末有个项目要做，来不了啦，要加班。
随后，她还给向宗回复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向宗那边秒回：好的宝，没事儿，要是那家店好吃，我下次等你有空了带你去。
徐星：好。
向宗每次回信息都很快，他永远热情，永远像一颗小太阳在燃烧着，徐星在跟他在一起以后，就听很多人说，恋人相处久了就会疲惫。
但是他没有。
就算现在已经谈了很久了，向宗连回消息的时候都是秒回，绝对不会耽误，如果他没有马上回复，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好好解释。
一定会说清楚自己刚才做什么去了，为什么没有回复。
如果有会议或者其他事情回不了消息，向宗都一定会跟她提前说好。
是让人绝对不会担心的类型。
徐星每次跟秋为呆在一起的时候，都不会回信息，她现在还是会觉得有点罪恶。
人有多恶心呢。
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一些恶心人的事情，她还是不会改，还是会继续，一边恶心自己恶心别人，还在一边做着这样的事情。
她也觉得自己明明就是个婊子还要给自己立牌坊。
徐星回完他信息，又点开看了一眼自己的银行卡余额，这次秋为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秋为每次给她的钱，一次比一次多。
这个人也很奇怪。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俩都是这样奇怪的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凡他们俩其中有一个人是正常人，都不会这样。
她想。
就算是秋为要睡她，这算是给她的报酬都好。
还不如这样。
天色渐渐变黑，夜色降临的时候，徐星泡在浴缸里，她的手上还沾着水，犹豫了一会儿，给秋为打了个电话。
她播出去的是视频通话。
秋为除了在给她打钱的时候，其他时候都像不认识她一样，跟向宗完全相反，他是不怎么回信息的。
有什么事情的话，只能直接打电话过去。
第一个电话秋为没接，她一直在浴室没出去，水温都变凉了，过了很久，秋为回了一条信息。
秋为：什么事。
徐星：。
徐星：我可以跟你做。
秋为：？
徐星：你这样对我，难道不是想睡我吗？
秋为：你男朋友满足不了你了？
他发来的话语有些粗鄙。
秋为：欠人艹是吗。
徐星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中，她又开始觉得自己恶心了。
秋为：生理需求找你对象解决。
秋为：要钱可以找我。
…
她永远不懂，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快炸开了，无法理解自己，也无法理解秋为。
徐星唯一确定的就是，在这段扭曲的关系里，只有向宗一个人是正常的。
她或许，是应该早一点放过向宗。
但是每一次她想提分手的时候，向宗看着她那炙热的眼神都会让她所有的话都又咽下去了。
她太自私了。
想要拥有一切。
这种想法一旦在心里发芽，就会疯狂滋长，这种腐烂的东西，会发展得格外快。
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不能拥有一段普通的爱情，为什么她的出生不能配得上他，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痛苦。
徐星时常在想，她什么时候可以死掉就好了。
死掉就不会感觉痛苦了。
可是当有些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好接受，她拿到医院的化验单的那天，站在医院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最后自己一个人去安城市中心的空中餐厅吃了顿饭。
看着外面的夜色，她撑着自己的下颚在想，或许这个时候应该是崩溃的吗？
太奇怪了。
可能是她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是扭曲的吧，一辈子扭曲，确实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她身上的标签是一辈子都摘不下来的。
她会永远被束缚在那样的标签之中。
要改变，确实只是小说和电视剧里臆想的场景。
徐星感觉到自己其实是难过的，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体验过，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这个时候回过头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有梦想的啊。
可是她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人生不能回炉重造，只有死掉了才是真正的解脱，但是有什么用。
没有用。
如果有轮回，下辈子也不知道会在哪里，也不记得自己这辈子经历的一切。
她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说什么亲人，徐星在想，如果她死了，要把这件事告诉谁，最后思来想去自己都觉得好笑。
竟然是告诉向宗和秋为。
向宗肯定会难过的，毕竟他那么喜欢她，他肯定会哭的。
徐星，再怎么样都不能再让他难过了嘛。
但是秋为呢，这个男人，听到这个消息可能就是哦一声，最后也没有什么吧，以后再找个别的小姑娘吧。
也是小事。
生和死其实只有一点点的距离，一念之差，一线之间。
如果活着，也是折磨，也是痛苦，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值得期待，期待自己会不会改变，会不会变好，或者，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她是不是还能被拯救呢？
如果死了，也是挺好的，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但是会失去很多做人的乐趣和感受。
好像可以接受，但是好像又无法接受。
真是纠结又虚伪的人类。
徐星最后也没搞明白自己到底想怎么样，但是有一件事她倒是挺确定的，她看着窗外的夜色，给向宗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分手。
向宗一如既往，绝对是第一时间看她的信息，他看到以后不是回复而是直接打来了一个电话。
“星星！”向宗唤着她，“你怎么了？心情不好吗？你在哪儿？”
接连好几个关心的问题，徐星听着觉得有点头晕，她揉了揉太阳穴声音疲惫：“没什么啦，我就是累了。”
“不行，你不能累。”向宗说，“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说，但是不能轻易跟我说分手这两个字！”
向宗基本上是不会生气的。
“我认真考虑过的，我是真的想分手。”徐星说，“不用劝我，我挺冷静的。”
但是向宗肯定冷静不下来，他的语气都急得不行，甚至有点生气。
“分手这两个字不能随便提的，星星。”向宗说，“你知道这是我的底线和原则。”
什么都可以，她可以说自己不开心，可以说自己很累，可以说很多对未来的犹豫或者害怕。
但是向宗不能接受徐星跟自己说分手这两个字。
向宗身边有很多情侣分分合合好像闹着玩儿的，他很不喜欢这种行为，也不喜欢谈恋爱一吵架就把分手挂在嘴边的情况。
有的情侣是习惯了，经常提，好像都已经免疫了。
但是向宗这里不可以，他是绝对不允许的，向宗觉得谈恋爱和分手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提了，那就是很认真的。
“我知道啊。”徐星说，“所以你看，我明明知道你的原则但是我提了，这件事我的态度你应该很清楚了。”
向宗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你没有跟我交流过，你直接跟我提分手，我不愿意。”
“交流什么。”
“你至少要给我一个理由。”向宗说，“你不喜欢我了吗？”
徐星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是，她变心了，喜欢别人了，但是她竟然说不出口。
说好的要分手，但是竟然连这句话都说不出来。
给自己好笑到了。
向宗很克她，就是他问什么，她好像都很难回避，无法违背自己的内心说是的。
“你看你还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要提呢？”向宗继续，有些步步紧逼的意思，“或者说，我对你不好吗？”
徐星摇摇头：“没有。”
向宗对她很好，向宗是全世界对她最好的人。
从小到大，没有人像向宗那样对她那么好的。
秋为对她其实也算得上好，但是不一样，秋为就像是一个写好的程序，只用给她打钱。
可能是上天看她可怜，这个时候安排一个这样的人出现吧。
“所以是为什么呢。”向宗继续问她。
徐星沉默了很久，她忽略了很多其中的细节，有些话是根本不可能说的。
“我们不合适。”徐星缓缓开口，“我的家境没有那么好，跟你在一起我会担心很多东西，所以我渐渐就会觉得有点累了。”
向宗这次没有很快接话，他也沉默了一会儿。
“就因为这个吗。”向宗放轻了一些声音，听着好像还有点无奈，“就因为你自己多想的担心，所以觉得我们俩要分手吗？”
这个理由，向宗是无法接受的。
他知道，徐星肯定会担心这些东西，但是他明明一直都在努力着让她不要担心那么多。
以前偶然一次提到过。
他那会儿就跟徐星保证，“没关系的啊，我家那边我自己能解决，你不用担心我的问题。”
谈恋爱或者以后要结婚这种事都是两个人要一起努力的。
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正常，百分之九十的情侣都会遇到，但是向宗觉得这倒是没有什么，他相信自己，也觉得自己家里是通情达理的。
在徐星这次提分手之前，他们俩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争吵。
徐星嗯了一声，说：“是，我坚持不下去了。”
“星星。”向宗似乎有点生气，这种事情，他生气是应该的，“你知道我不喜欢提分手，而且还是这样让我觉得无法接受的理由。”
所以生气是在所难免的。
徐星想过向宗可能会生气，向宗大概也知道的，她明明知道自己这样开口他一定会生气，但是她还是提了。
她继续说：“我自己想过了，所以没有打算跟你商量。”
要继续商量的话，她只会被向宗说服，但是这种说服是短暂的，她的内心永远千疮百孔，永远都是那样的卑劣。
永远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向宗听到这个就真的生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火：“徐星，你这样做我很失望。”
“那你失望吧。”徐星说，“是我没有考虑你，是我自私。”
“是，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我的感受，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付出的努力，我自己做了那么多像个蠢逼。”
向宗这个大少爷，他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
在家里就是大少爷，家里都是让着他，在外面其实也是，大家都会顾虑到他的心情。
没想到，那个最不顾及他的心情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
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徐星的语气本来是平静的，但是吵着架，听到向宗那边说的话，她还是觉得难过了。
她自己可以说自己自私，但是听到向宗这样说她的时候，徐星感觉自己很不能接受。
为什么呢，她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他吗？
他就不能果断一点，这段关系断掉不就好了，现在这样争吵只会让两个人都更加疲惫。
吵完以后，向宗第一次挂了她的电话，他们之前通话，向宗一定会等到她挂电话再挂。
有些喜欢是很明显的，只要有人了解，就会知道向宗已经对她是最好。
电话一定要徐星先挂，说晚安的时候一定要他来结尾，回家也一定要把徐星送到家，安心等到她上去以后才离开。
向宗这次是真的很生气了。
这次争吵以后，谁都没有开口，是徐星提出来的，她很倔强地没有开口，本来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徐星总觉得很难受。
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向宗来找她和好，明明是做好了决定的事情，但是她还是在渴望，渴望他回头来哄哄她。
一直没有什么音讯。
好多天以后，徐星收到一条裴季言发来的消息。
裴季言：他好像喝醉了，叫我去接。
徐星那会儿正坐在秋为旁边发呆，男人的手搭在她腰上，手指轻轻捏了她一下，徐星也没有回神。
秋为也在跟朋友喝酒，徐星在旁边等。
秋为醉酒以后其实跟平时是两个人，好像平时那副冷静的样子都是假装的，徐星是见过他喝醉酒的。
因为每次秋为喝醉酒都会打电话给她，让她过去接一下。
她不怎么喝酒，每次都是在旁边等着。
秋为喝醉酒以后是一个完全没有什么修养的疯子，跟她说过很多粗俗又让人觉得肮脏的话，但是醒来以后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徐星看着裴季言发来的信息，稍微动了动身子，下意识地想出去。
但是她被秋为揽住了，秋为发现她先走，直接把她禁锢在了旁边。
身上带着酒气，秋为问她：“怎么，想去找男朋友？”
徐星抿了抿唇，说：“我们分手了。”
“哦？”秋为笑了，“你还能分手？”
秋为这句话说完，紧接着又笑了好几声，他说：“你要是分手了，也别找我了。”
徐星：……？
她以前每次都是说绝对不可能跟向宗分手，刚认识秋为的时候也是那样拒绝的，秋为好像一直都是看中了这一点。
以前徐星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一刻，她的眼神微微颤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你以为我真是做慈善的？”秋为靠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我只是喜欢参与这样的关系而已。”
一对情侣，坚不可摧。
他就要想办法融在这段关系里，病态的融入，也不是寻找存在感，但是他就是要在其中存在着。
并且，不同意他们分手。
要是分手了，这段关系就可以结束了。
徐星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讷讷地说：“向宗的朋友给我发信息了。”
“嗯？”
“他说向宗喝醉了。”徐星说，“我可能是要过去一下。”
秋为的手并没有松开，他自己皱了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又用了点力。
徐星都感觉到有点疼了。
“我是不想让你们俩分手的，但是呢。”秋为顿了顿，“我也不打算让你这个时候过去，你能保证，今晚不去，还能和好吗？”
徐星看着他，她想说不能。
但是竟然不敢说。
秋为很恐怖，他就这样看着她，让徐星觉得比自己看到自己的病例单子的时候还要让人更加靠近死亡。
最后，她敛下眸。
“嗯。”
我或许可以，可以保证。
因为如果是向宗的话，他应该是会回过头的。
因为这就是向宗，他永远热情。
…
把秋为送回家以后，徐星站在他家的窗口，手都在打颤，编辑信息给向宗发了一条消息。
徐星：喝点葡萄水再睡。
她没有多说。
向宗肯定会知道的，既然她有很多他朋友的联系方式，肯定是知道他的情况的。
喝醉了这件事，不用他自己说，徐星自然是会知道。
向宗那边没回，不知道是不是酒还没醒，徐星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圈，虽然前几天跟她生气发火了，但是朋友圈的背景还是他们俩的合照。
是他们大学毕业的时候在海边拍的。
一整片连绵的海滩有很长，几乎每一个地方都一样，但是那天去拍那张照片的时候，向宗带着她走了很远，最后停在某个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徐星那会儿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呢？不是都是一样的吗？”
向宗回头看着她笑：“当然不一样啊！”
“？”可是她怎么看都觉得一样啊。
“我们俩在一起那天晚上就是在这里！”向宗说着，表情有点骄傲，“虽然看起来是一样的，但是明明都是不一样的。”
徐星当时感觉好像一阵风把海滩上的沙子吹起来了。
有人如此在意跟她有关的一切。
她只是一个从来没有被人在意过的人，现在却被人当成这样的宝贝。
很惶恐。
或许也是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其实不配。
像她这样的人，等到越多就会越害怕，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向宗没有换，但是其实她那天在提分手以后就换掉了。
在这个时候，她还是挺绝情的，徐星看着他的背景勾着唇开始笑，就觉得挺好笑的。
明明一直都是向宗在包容和努力，明明是她自己的贪婪和腐烂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但是她竟然还在等到向宗给自己道歉。
徐星问了自己一句，你配吗。
我不配。
可是我还是渴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