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大冤种)

“够了!”

男人忍无可忍,沉声喝止住了纪妙妙。

“妙妙,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作为一个剑修应当知道剑是你的半身,而不是用来发泄情绪的工具,你这是在侮辱你的剑更是侮辱你自己。”

纪妙妙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回头看到男人面若寒霜的样子僵在了原地。

而后红唇抿着,挽了个剑花收回了剑。

“父亲,我不是……”

“行了,我现在不想听你狡辩什么。我知道你自小顺风顺水惯了,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这一次输给了蓬莱岛的那个祝灵尘萎靡不振我能理解,可你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没走出来。”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眼前堪堪到他肩膀的少女,语气少有的严肃。

“妙妙,输了并不丢人,丢人的是停滞不前,不敢面对。”

纪妙妙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而后看到他的眼睛时候突然意识到了对方话中之意。

他说的不单单是自己躲在仙乐峰这件事,还有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日比试她不到中场就输了也就罢了,作为一个剑修甚至连剑都没握住。

她害怕周围人看她时候不屑的眼神,听到他们嘲讽的话,说她德不配位,和白茶当年一样不配跟着谢九思修行。

“……抱歉父亲,女儿让你担心了。”

纪妙妙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剑推送回了剑鞘之中。

男人见她是真的认识到错误了,欣慰地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没事,你还太小,心境不稳也正常。”

他想到纪妙妙这段时间总是窝在仙乐峰不出去,这样于修行和心境都不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今日紫竹苑有谢九思的剑理课,去听听也是好的。

“不过你心结未解,一直待在峰中也没用。你倒不如去主峰那边走一趟,没准会有些新的收获。”

紫竹苑就在主峰。

若是以往男人这么说纪妙妙估计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让她去听听课静心,可这些日子她脑子里全是当时比试落败的事情。

纪妙妙眼眸闪了闪,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收紧。

“我明白了父亲。”

“明白就好……”

男人点了点头,还想要说什么,谁知纪妙妙下一句话让他险些没绷住。

“我这就去找祝灵尘再战一场,解开心结。”

“咳咳!不是,谁让你去找她打架?我是让你去紫竹苑听课静心!”

就纪妙妙现在这心浮气躁的状态,又是觉醒天赋的紧要关头,要是再打起来就算赢了也乱了道心,在没有彻底解开心结之前于修行毫无益处。

听课?

少女一愣,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今日是谢九思的剑理课。

她瞧了一眼一旁的日晷,距离上课还有半个时辰,这时候御剑应该还来得及。

思之及,纪妙妙立刻动身往主峰过去。

不想她刚到主峰,便看到了一群弟子三三两两往青云台方向那边跑去。

青云台是剑宗专门用来给弟子切磋的地方,先前纪妙妙便是和祝灵尘在那儿动的手。

剑宗本是以剑论道,能动手绝不动嘴,这种比试每日都会有一两场,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只是今日有些奇怪,主峰弟子就近听到动静来观战也就算了,里面竟还有好些从小峰赶过来的弟子。

声势浩大,络绎不绝,这阵仗比她和祝灵尘先前比试时候还要大。

怎么回事?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人类的本质是吃瓜,纪妙妙也不例外。

在去紫竹苑听课和去青云台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纪妙妙御剑刚落地,心下好奇,随便叫住了一个宗门弟子。

“今日青云台比试的可是哪峰的师兄师姐?”

在她看来能够引起这样大的动静的不可能是寻常弟子,只可能的那些大峰主峰的真传或是亲传,还是资质极为出众的那种。

“不是什么师兄师姐,是白茶和泷家的那个小少爷泷如夜。”

那个弟子见纪妙妙一脸懵逼的样子情绪颇为激动地说道。

“纪师妹你这段时间在仙乐峰所以不知道,前些时候白师妹终于突破了练气,这倒也没什么,按照剑宗弟子的标准,她这还算慢得了。只是谁能想到她前脚刚去丹药房拿了筑基丹,后脚谢师兄就把今年择剑考核的名额给了她。”

“好巧不巧泷师弟今年也到了择器的年岁,两人争执不下,谁也不愿意让谁。这不最后只得上青云台当众解决了吗?”

白茶,泷如夜?

一个剑修和一个符修竟然上了青云台?这简直前所未闻。

不单如此在剑宗,一个因为太过废柴,一个因为太过毒舌傲慢,可谓远近闻名。

这样两个人打起来了,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给他们枯燥乏味的修行生活增加乐子。

他们自然激动兴奋,甚至还有一部分放弃了谢九思的课也要赶过来看个热闹。

纪妙妙听着那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信息量太大,她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按理说又不是什么修为出众的弟子的比试,甚至其中一个尚未筑基,一个还是符修,这比试着实没什么可看性。

然而她一听到白茶的名字就下意识想起了那一日紫竹苑的那一剑,很重,把她逼退了好几步不说。

就连在之后和祝灵尘交手的时候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或许只是自己当时状态不佳,又或者只是因为风停云的灵剑威力太强。

纪妙妙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她的落败可能是在自身,在剑,在祝灵尘,而不是白茶。

不为别的,少年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在她看来与其输给了祝灵尘,她被白茶这个练气修为的伤到了才是真正的难以接受。

思索再三,纪妙妙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青云台。

青云台是一个巨大的灵玉堆砌而成的擂台,高约两三丈,台上能容纳百人而立。

纪妙妙还没走近,抬眸一眼便看到了台上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不只是白茶,风停雪也在。

她抱着手臂在一旁站着,静静等着比试开始的讯息。

先前泷如夜提出和白茶一战来决定择剑名额归属的时候,即使白茶拒绝,可拒绝一次之后还会有第二个泷如夜,第三个。

况且泷如夜的举动是合规矩的,剑宗本就是个靠实力说话的地方。哪怕白茶得到了举荐名额,若是没能力守住,也还是得让出来。

显然白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于是并没多犹豫就接受了泷如夜的邀战。

大约是为了怕白茶事后出尔反尔,他要求去青云台,由主峰师兄主持这场比试。

白茶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没拒绝。

青云台上有个传讯阵法,一旦比试双方上去便会触发。

到时候只在晨练敲响的古钟会再次响起,四方青鸟也会把比试的消息传到各个峰中。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刚决定比试就来了这么多观战的人。

只是没想到纪妙妙也过来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看到了对方,和纪妙妙偷看被抓包的尴尬不同,风停雪表现得很淡定。

她微微颔首,往旁挪了点儿位置。

纪妙妙闷闷说了声谢谢之后,两人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比试还有一会开始,旁边的一个师兄突然出声说道。

“喂,你们说这两个谁能赢?”

“唔不大清楚,虽说泷师弟资质出众,在符修之中的确是佼佼者,可符修多为辅助不擅近战。白师妹再如何拉胯也是个剑修,若是真打起来还真不好说。”

“我倒不这么觉得,单是从剑符两修的优劣势来看泷师弟的确有些吃亏。可是你们是不是忘了天赋这一回事?”

被这么一提醒他们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前不久泷如夜觉醒了天赋一事

——而且还是个上等天赋。

先前还对两者谁输谁赢拿不准的众人,此时的风向一下去全往泷如夜那边倒了。

“也是,单系火灵根加上等天赋,足以弥补近战的劣势了。”

起初还觉得这是一场比较有悬念的比试,如今听着倒是觉着有些索然无味了。

“没劲儿,这没开始就知道谁胜谁负了。要不咱们还是去紫竹苑上课吧,今日可是谢师兄的剑理课,比起来看这么一场比试,我觉着前者更有意义。”

“师兄们说这话还为时尚早吧。觉醒了天赋的又不只是泷师兄一人,还有白师姐。”

风停雪原本对他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没太在意。在听到这话后循声看了过去。

帮着白茶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白茶不小心言语“冒犯”的那个王师弟。

此话一出,先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骤然沉默,纪妙妙也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白茶也觉醒天赋了?!”

少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他刚入门不知道对白茶的事情不大清楚,见一旁的纪妙妙莫名激动地上前询问。

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啊,我今日来登记天赋的时候也碰见白师姐了,是我亲眼看见长老给她登记的……”

在众人目光炯炯地注视下,他缩了缩脖子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怎,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

和刚才突然静默一样,良久之后他们又似按了开关一样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了起来。

“天灵根能觉醒天赋?你相信吗?灵根和天赋都在五行之外,这怎么可能?”

“也不是没可能啊,咱们剑宗那位不也是吗……虽然他是空灵根。”

“也是,也是有特例的。不过像白师妹这种天灵根根骨,就算觉醒了天赋也只是个末等吧……”

“……”

对于白茶觉醒了天赋这一件事,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

在众人都恍惚没回过神来的时候,人群之中一个弟子突然冒了一句。

“既然这场比试又有了悬念,不若大家来赌一局如何?”

只见那个青年手中拿着两个玉盘出来,将一块灵玉放在了右边的盘子上。

“就当修行之余放松一下,图个乐呵。右边押泷师弟,左边白师妹。我也是符修,我就押泷师弟吧。”

听到青年这个提议后,众人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纷纷下了赌注。

“那成,我也押泷师弟。”

“我也!”

哪怕这场比试因为白茶意外觉醒的天赋有了点看头,在他们看来她的天赋也不可能有多厉害,不会对结果造成什么影响。

风停雪看着泷如夜的那边被堆得高高的灵石灵玉,和白茶那边寥寥几个比起来对比惨烈,实在寒碜。

她皱了皱眉,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瓶固本培元的丹药放了上去。

“我押白茶。”

周围的弟子听到这话愕然看了过去,而后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感叹道。

“不愧是风师姐,富贵险中求,这格局实在是大。”

“……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人把人傻钱多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

“好啊你,胆儿肥了,竟然敢这么说师姐,师姐是心善造福大家,你这穷光蛋有钱都没这心胸!”

“……”

听着他们一来一句的调侃,风停雪脸色一阵黑一阵红。

她深吸了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们计较的时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紧接着“啪”的一声,在众人看清楚了那玉盘上置放的东西之后,震惊得瞳孔地震。

——竟是一块通体雪白,灵力充盈到肉眼可见的上等昆仑玉!

看成色至少也在七品以上。

昆仑玉本就难得,这种等级的更是千金难买。

而那豪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九思。

他原本等着上课,谁知到了时间,从来都是人满为患的紫竹苑除了他竟无一人。

正当他以为是不是自己记错授课日子的时候,也听到了青云台那边的钟声,看到了传讯而来的青鸟。

“……谢师兄,你是不是押错了?”

谢九思眨了眨眼睛,俊美的面容看着莫名有些无辜。

“这边不是师妹吗?”

“是白师妹,只是……”

“那就对了。”

没等那弟子说完,谢九思看着他一脸惊愕的神情笑着说道。

“你也当我人傻钱多吧。”

“……”

绝了。

真是冤种年年有,今日尤其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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