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

“找到了找到了!”

秦缨正兀自琢磨,一道喊声骤然响起,她抬眸去看,竟是映月湖东侧的假山处传来了衙差的声响,她心底微动,忙朝假山赶去,刚走到跟前,便撞上了从西面来的谢星阑和崔晋。

双方照面,崔晋有些意外,谢星阑沉沉看了她两眼,径直转去了假山之后。

秦缨硬着头皮凑了过去,她知道,很快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十分异常,但为了案子她顾不得那么多。

假山后,赵镰正对谢星阑禀报,“这里从假山口到水边,皆是青石延伸而下,离水一丈之地发现了血迹,水边积的污泥上,留下的拖痕也十分明显,县主说崔姑娘的裙裳磨损严重,那就必定是被这石面磨出来的,伤人的卵石还未找到。”

火把照着,水边污泥处果然有一片杂乱痕迹,谢星阑站在洞口看向湖里,“现在天色昏暗,明日一早派人去水里捞,凶器多半被扔下水了。”

赵镰应是,见谢星阑打量身后的假山石洞,便道:“刚才问了府内的小厮,他们说这假山有三条小道,一道是谢钦使从西面来的那条小路,是从外面绕过来,还有两道是从假山之中穿出来的,洞内弯弯绕绕岔路不少,识路者也要走半炷香的功夫。”

这假山奇峰怪石错落,有四五层楼台高矮,山顶上有古松回绕的凉亭名为卧云,洞内则险道纵横,迂回曲折,崔晋哑声问:“这意思,婉儿是在此处被谋害的?”

谢星阑颔首,又道:“说说这假山。”

崔晋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有气无力地道:“这假山乃是一位宫中御用的造景工匠设计,已经三十多年了,假山内小道极多,还分了上下几层,映月湖的活水也是由底下的暗渠从此处引入。”

谢星阑仔细去看湖水,又极快撇开目光,“人刚死的时候,尸体是不易浮起来的,可此处暗流比别处都大,所以才将崔婉的尸体冲到了对面的荷花汀里。”

一切都有了解释,此地是第一案发现场无疑,可谢星阑目光微利,“只是,今日除了陆柔嘉之外,所有人都到过此处。”

他目光一转看向秦缨,“林潜几人的证词里说,县主也来过,那县主来的时候,可曾发觉异样?”

秦缨正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今夜崔婉走后,这假山陆陆续续来的人不少,都是为了洞中奇景慕名而来,但崔婉竟是在此地被杀,难道他们当中某一拨人过来的时候,凶手正在行凶?

这念头令她背脊一寒,她忙道:“我是跟着崔世子过来的——”

她本意是陈述实情,可话出口,才觉得味儿不对,果然,崔晋等人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她也就算了,谢星阑的眼神也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秦缨自然无法解释,只好继续道:“他们几个入了西侧洞口,大抵两炷香的时辰才从里面出来,夜里洞内黢黑一片,打着灯笼也容易磕碰,我压根不曾进去。”

谢星阑沉吟道:“今夜有五拨人来过此处,开始是赵雨眠与简芳菲,后来是傅灵和吴舒月,薛铭与裴朔则在她们之后,接着,是赵雨眠发觉丢了玉佩,由简芳菲、林潜,傅灵,还有薛铭和裴朔几个一起陪着来找,最终在正面西侧的洞口附近找到。”

“最后,是崔慕之、林潜、卢瓒同来。”谢星阑波澜不惊地,“当然,县主与他们算是一起来的——”

秦缨莫名有种百口莫辩之感,谢星阑又道:“在所有人的证词之中,没有人走过外面这条绕行的路。”

从外绕行,可直达假山之后的洞口出口,可这出口只是一处延伸至湖中的斜坡,并无任何赏景美趣,自然无人去走。

谢星阑吩咐道:“去将他们叫过来。”

翊卫前去叫人,秦缨却往湖边走去,白鸳站在路口动也不敢动,见秦缨涉险,这才上前道:“县主,小心滑下去——”

秦缨摆手,“无事,到有污泥处才滑。”

秦缨是去看那些杂乱痕迹的,淤泥之上本留下了脚印,但很奇怪,脚印似被水浪反复冲刷过,竟然连一个完整的轮廓都找不出来,她不由回头,“伯爷,这暗渠的活水,可是有引入时辰的?”

崔晋忙道:“不错,这暗渠连接着外头的玉关河,有处渠口,晚上才有人放水,白日里是关着的,免得将外河污物引进来,湖中排水的渠口在西侧的石台之下,水位一旦超过,自然便流出去了,是流入秋水渠的。”

秦缨面露了然,喃喃道:“进水令湖面起了波澜,将污泥处的脚印冲刷了大半,因此,凶手行凶必定是在放水结束之前,只需去问问今夜是哪个时刻放水的,便能知道崔婉遇害的确切时辰,再按照我们过来的时辰推算,便可排除一部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