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再多的离恨八苦,再多的生离死别,又与这些风物何关呢,须知明月清风本无情,伤心都是人心觅。

宋迎忽然想到,在楚丘死后的这四年里,岁千秋一直都是那么过的——在四悟境中捏造一个虚假的他出来,然后什么也不做,就那样看着,听着,自欺着,沉醉着。

这些年,他是否会有片刻的清醒,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亦清楚地知道,那个曾经在雨幕里冲他舒朗一笑,在渡口与他隔着迢迢江水一曲拜别的浪子琴师,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打雷劈

晚夜风凉。

宋迎觉得有点冷。四悟境一破,望月台上一丝生气也无,波月湖的水汽凝成寒露,湿冷就凉透了四肢百骸。

谢还见他冷,拿大氅丢给他:“穿上。”

宋迎道:“不用。”

只因谢还脸色并不好,应是方才灵识结器又伤到了灵脉,宋敬之这身体倒还好,没经过什么摧残,只是堵塞得厉害,谢还的身体却不止是灵脉的问题。

刚才谢还说岁千秋不想活了,却被对方给堵了回来,听那话里的意思,似乎他也做了什么拿命作赌的事情,才被揪住了尾巴。

宋迎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但这苍白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徒弟做的,绝不会比岁千秋轻到哪儿去。

他把那鹤氅还给谢还,道:“我觉得你可能比我还冷。”

谢朝辞打量着他,并不接衣服,而是拍了拍他的肩,大言不惭:“好徒儿,穿上,听师父的话。”

宋迎:“……”

谁是你徒弟?

谢朝辞的脸皮竟已厚到如此程度,想当初,他可是个连喜欢吃甜点都要硬装出一副“我早已看破红尘,没什么能打动我”的样子的青涩少年郎。

“谢还。”岁千秋忽然发声,他在那株玉兰树下转过身来,“灵脉一事,我有办法。”

宋迎微微睁大了眼,还不等说话,谢还先开口了:“什么办法。”

岁千秋古井无波地摇了摇头:“不能说,你需帮我一件事。”

“不去杀人,都可以。”

岁千秋手中幻出一张断琴:“我知你擅琴。”

那是当时在月满天被某位宗主气急败坏摔断的绝弦。岁千秋曾说这个名字大凶不吉利,楚丘却一直不放在心上,他是个不信命的人,也许上天正要给他这个轻狂子一点颜色看看,这张琴终是逃不过宿命,弦断琴绝。

那一曲曲恣意琴音,也终成绝响。

岁千秋将琴送到谢还面前,垂眸看着它,目光分外柔和:“请你修好它。”

谢还接过琴,轻轻抚着琴身,道:“可以。不过我是为楚丘而修,非是因你。”

岁千秋一个人留在了望月台。

宋迎则跟随谢还下山,去镇上购买修琴用的东西。

到山下时,那灵驹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周围树皮都啃秃了,一见他二人,立刻气得鼻孔大张,狂尥蹶子。

仿佛正在破口大骂这两个缺德玩意儿。

宋迎:“噫,它好像生我们的气了。”

“那就把它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你之前不还说要把它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