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看出她神色的异样,弘毅仙君忽然开口道:“桃枝,对不起。”

桃枝愕然。

弘毅仙君道:“不管是当初在太川域还是后来在云湖小筑,都对不起。”

桃枝不知他为何忽然道歉,心底却像鸟儿掠过树梢般欢快喜悦。她释然道:“没关系。”

又道:“确实是我先背叛仙君的,只是仙君怕是不知道,我为何背叛仙君。”

弘毅仙君疑惑抬眸,眉梢扬起。

桃枝眼眶似乎微微红了,她想笑,却又没笑出来,只能用那副似哭似笑的表情的说:“我喜欢仙君,但我在仙君身上,看不到希望。”

他的眼里,从没有自己。

桃枝说:“仙君曾夸我眉眼生得极好,那时我以为仙君是喜欢我,才夸我。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是眉眼生得好,仙君才喜欢我。”

桃枝又说:“仙君可以因为我眉眼肖似仙君之妹青睐我,但请仙君不要同样对侧妃娘娘。她是殿下的身边人,仙君的喜欢只会为她带来困扰。哪怕一切并非她本意,世人非议的也只会是她。”

桃枝行一礼后,翩然退去。

弘毅仙君忆起记忆中那人的身影,他早该想到,宗越那般像她,又岂会毫无缘由。

他想着景烨对宗越的宠爱,又想起景烨和扈凝天的婚约,抿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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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月宴是在宣阳殿的主殿举办,宗越没什么参加酒宴的心思,就没过去。

酒筵过半,景烨却派仙侍过来接她。

仙侍颔首说:“殿下说,魔尊重妄指名要见娘娘,只能委屈娘娘过去一趟。”

宗越换了身华服就跟仙侍前往宣阳殿。

宣阳殿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宗越进去时,舞乐丝竹正到高`潮时,景烨位主座,正举杯观舞,将饮未饮。

看到宗越,他放下酒杯,召宗越过去。

宗越轻轻颔首,避开熙攘的舞者,从左后侧过去。

舞乐声声,但宴席上大多仙君星君的目光都落至她身上。宗越神色依旧,敛眸平静走过,直至落座景烨旁,才静默地抬起眼睫。

大多人目光都收回去,只有一道炙热得像要烧起来样的目光依旧黏在她身上。

宗越转过眸,对上酒筵左侧视线主人的目光。

“那就是魔尊重妄。”

见她看过去,景烨在她耳边解释。

宗越的目光却越过重妄看向他身后的那人。

那人眉目冷淡,身姿挺拔,眼睛被黑布蒙住,腰间别着一把残剑。不是谢亦还能是谁?

像是察觉宗越目光,他向宗越“看”过来。

景烨觉察到不对,宗越和重妄手下之间的氛围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静默片刻,捏了下酒盏,貌似无意地问:“你认识那人?”

“不认识。”宗越冷淡地收回目光。

景烨看着她,沉不住气地说:“也不知魔尊重妄从哪找来的人,听说比他手底下原先的那些魔君还要厉害。”

“那就难缠了。”宗越淡淡地说,“闻翰怕不是他对手。”

她情绪很正常,语调也很正常,但景烨更难受了。

景烨问:“你真不认识他?”

宗越“嗯”了一声。

景烨心平气和问:“你不认识他,那为何他和魔尊重妄站一起,你都不看魔尊重妄一眼,眼里只看他?”

宗越看着景烨,只是笑,等景烨脸微微发红,才玩笑地问:“殿下是吃醋了吗?”

等了一会,没等到景烨回答,宗越又道:“我只是看他脸上的布绫,思考他为何遮住眼睛。殿下若是对我有心,难道我真的能无意?”

她温热的手,盖上了景烨的手背。

景烨屏息,对上她从未有过的柔和的目光。

那双眼,就像冬末春始,冰雪消融,化作潺潺春水流进景烨心中。

他原本因妒意而焦躁不安的心,陡然重重颤了下。

“啪!”

酒筵下忽然传来酒杯摔碎的声音,仙官们如临大敌般站起身来抽出法宝戒备,吓得演奏丝竹的乐师也莫名其妙连错了好几个音,琴弦在他试图挽救手忙脚乱中的过程中兀自断了,没有乐音伴奏的舞姬们只能停下摇摆的纤细腰肢面面相觑,原本喧嚣的大厅骤然变得有些沉寂。

而始作俑者,则无辜地举起手:“杯盏一不小心掉了。”

景烨看他一眼,吩咐仙侍:“还不快给重妄魔尊准备新的碗筷。”

他不信重妄的杯盏是无意掉的,但也猜不到重妄的杯盏为何而掉。

而宗越则借混乱的空挡,透过漆黑的眼睫,朝魔尊重妄处窥去一眼。

她还记得他的转世,那个孩子,对自己隐隐有兴趣,想自己和他一起生活。无论是以司空晗道侣的身份还是他道侣的身份。可自己却毫不犹豫离开她。

将谢亦炼成人蛊和此次来仙界参加满月宴,或许都是这位魔尊对自己的报复。

没想到,她这一眼望去,正好撞上魔尊重妄沉沉看过来的目光。

他好像早预料到,她会窥去这一眼。

他目光中炙热的温度毫不掩饰,似乎能将宗越灼伤。

宗越顿了下,望向景烨,“殿下,你不是说,重妄魔尊指明要见我吗?现在,歌舞已停,我想重妄魔尊可以好好跟我认识。有什么话,重妄魔尊可以直说。”

她有预感,魔尊重妄带着谢亦前来,是想当众拆穿她身份。

重妄不是华绰帝姬,不是宗越一二句就可以威胁的。更何况此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有心阻止也难阻止。

既是如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尽早挑明。

重妄也毫不掩饰地回望她,唇角噙笑。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他们俩身上,在重妄和她之间徘徊。

重妄轻轻一笑,道:“本尊这次来,有人猜本尊是为两域和平,也有人猜本尊是想刺杀景烨,但其实都不是。”

他捏起案几上的筷子,随意转个圈说:“本尊这次来,其实不是为要事,只是为见一见宋侧妃。毕竟一别两宽,我和宋侧妃已许久不见。”

他看向宗越,望向宗越的双眼深邃而平静,叫人看不出情绪来。

可光是这样,已经让人开始不由自主地揣测两人的关系。

那可是魔尊,魔尊!和昶雅仙尊齐名的大千界霸主。

而宗越,众所周知,昶雅仙尊侄子的侧妃而已。

现在他对着宋侧妃,一幅欲语还休的模样,怎么不教人好奇。

宗越没想到这位魔尊拆穿个身份还要铺垫一下,像极了她过去认识的某个人,神色冷淡道:“重妄魔尊不会用词的话,可以不用。”

一别两宽,不适宜用在他二人身上。

同时心里开始揣测,此地毕竟是仙界地盘,魔尊重妄再大胆也不会轻易动手。就算动手,这满屋子的仙官和他不齐心,想留下宗越也没那么容易。

因此宗越也没必要跟他客气。

不过等他走后,要如何在景烨面前善终却是大麻烦。

他们之间的信任本就岌岌可危,魔尊重妄这一来,怕是直接釜底抽薪,雪上加霜。

唯一的好处是她不必再烦恼景烨来叨扰她。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一张王牌。

宗越眼睫半垂,眼角的余光却看向白璇怀里的婴孩。

景烨有如今的地位,不过是因为他是昶雅仙尊的子侄。只要是昶雅仙尊后代,景烨还是源华,其实没有大区别。

权势被夺,那位前世的玄懿仙尊和华绰帝姬应该已等不及了。若是能鼓动他们,源华代替景烨的几率就更大。

只不过,源华尚且年幼,要等他长大怕是要等个近百年罢了。

宗越心中百转千回,因为有应对的把握,所以哪怕面对重妄魔尊乘兴而来的拆穿,也有底气。

没想到魔尊重妄却道:“没有用错。”

他们本是夫妻,用一别两宽本就合适。

魔尊重妄:“自五百年前,我和宋侧妃分离后,我就一直对宋侧妃念念不忘。从那时起,宋侧妃就是我心中既定的魔后。”

宗越:“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她还没出世。

这个转世和自己相识一场的魔尊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

侵吞魔尊重妄躯体的邪物仗着有本尊和前世的记忆,适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开始胡诌:“什么,难道宋侧妃不是五百年前我于清潭幻境认识的神女清河?”

宗越:“……”

这都是什么?

倒是弘毅和景烨,脸色齐齐一变。

景烨道:“重妄魔尊认识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