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枚铜币

玄龟哼了声,将他从头到脚打量:“装甚么,你哪哪我没瞧过?”

方行简耳一烫,人未反应过来,手臂便被一扯,他整个栽入水里。

透心凉意漫头而过,入目皆是水光,下一刻,有软意贴上他唇。

他睁眼,是少女狡猾的笑眼,皎洁的脸。

她只亲他一下,就闪去别处。

方行简对凫水不甚精通,虽不至于淹死,但竭尽全力,也够不上这天资优越的矫健身形。

追逐一阵,他精疲力竭,只得放弃,浮回岸边。他湿发凌乱,衣衫不整,略有些狼狈。

玄龟跟着游回来,嫌弃地点了点他湿润的鼻尖。

方行简扯唇一笑,将她拖上岸,倾身吻住,他气息炙热,掌心挟火,似能将她烤软。

弯月上行,半眯着眼,睥着这人间旖旎。

天地为席,木石为枕,她头一回在这儿与他做这些,有些兴奋与贪恋。

方行简反倒分外赧颜,完事后坐了许久,想快些冷静下来。

少女回到潭里,捧水浇他,爽声大笑。

他抹了下额角,也跟着笑,眼光不愿移开分毫。

水如星点,在她身畔迸溅,濛濛间,她如仙子,与这片华光融为一体,高不可攀,任谁得见,都心中有愧。

方行简不禁失神,他多久未见她有此笑容了?

他自以为给了她一片桃源,却不想是一片寂岭,一方牢笼。他受困于俗世,可若……就此放她离开,他无法想象,那是何等的切肤之痛。

方行简眼圈微红,薄唇动了下:“涴涴。”

玄龟极快滑来,爬上岸,乖巧伏在他腿面。

他抚着她云缎一般的湿发:“你想走吗?”

玄龟被摸得很舒服,一动也不愿动:“去哪——”

“去……”方行简犹豫着:“就回滦江,你原先待的地方。”

玄龟竖起上身:“那你呢。”

方行简一瞬黯然:“我恐怕得留在上京。”

她领会其意:“那我们岂不是就分开了?”她环住他窄腰,脸紧紧埋在他胸口:“你不要我了?我不想跟你分开。”

“哪会不要你,”方行简再度将她抱住,下巴搭在她头顶:“只是人间不比百川,去留随心,逍遥自在,你在我那,只怕你很难开心。”

她闷闷叽咕:“你多来看我,我便开心,你人不在,我才会不开心。”

她有些哽咽:“我就要跟你一起,你别赶我回去——你说过会一直对我好,为何又让我走呢?我舍不得你!我就不走!就算要走,你也得跟我走!好不好?”

说到后边,又倔了起来。今日分明餍足尽兴,他却提这些惹她不快。

她泪水烫着他胸口,方行简窒得难以开口:“我也……舍不得你。”

“那你为何还要我回江?我就不走!我就要跟你在一起!”玄龟死攥着他衣服,生怕他将她推远。

方行简再不出声,只全力将女孩拥紧,像怀抱稀世珍宝。

当晚,两人衣衫尽湿回到府里,各人均有异色,但未敢多问。

——

入秋后,皇上偶感风寒,一病不起,太子监国,暂理朝政。

宫廷局势动荡,翰林各位学士也加紧编著史籍。

又逢经筵典礼,整个翰林院忙到焦头烂额,足不点地。一众文臣迫不得已驻留宫中多日,直至中秋,方行简都未能归家。

玄龟望眼欲穿,愁容满面,也盼不来方行简半片衣角。

也是这几日,院内仆从数量骤减,三餐皆是难以下咽的粗茶淡饭,身边婢女独留桂熹一人,仿若打入冷宫,不闻不问。她问起她方行简现下人在何处,桂熹只惶恐道不知。

圆月如银盘,高悬穹宇。

正厅其乐融融,女眷们相谈甚欢,对月祭拜,品食酥饴。

有小厮送来今日晚膳。

桂熹打开餐盒,便捂住鼻子,气到失语,将它丢在门外。

她走回房内:“涴娘今日晚膳莫吃了吧,他们欺人太甚,竟在这良辰美景给你送来馊食,猪都不吃的玩意,他们拿来羞辱谁呢。”

玄龟皱眉:“馊食?”

“对啊,”桂熹忍不住哭鼻子,她猛揉眼:“大人不回府,他们就可劲儿折腾你,奴婢真替你不值,替大人不值。”

玄龟饥肠辘辘,又记挂着方行简,见她抽泣,也跟着恼火:“方行简呢,他怎么不回府?他都多少天不来了。”

桂熹结巴道:“方、方大人应是被留在宫里修书,抽不出空回府。”

玄龟吸气:“那他为何事先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