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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难眠,直到天亮,他才终于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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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如往常一样进入汤池,就像是今天无事发生过一样,只是比往日更沉默。

青叶变得如此安静,反倒让纪无咎有些不习惯了,明知她心里是极想知道关于他的过去以及家人的事,却强忍住不问。

孪生兄长的来访与那人已经离世的消息,仿佛一把凿子,骤然楔入记忆,撬开一角裂隙,露出尘封已久的时光,那些他不想触碰的过往。

关于童年时光,纪无咎记住的不多,尤其是娘亲病倒之后的那段时间,回忆是很模糊的。讨债的气势汹汹上门,不断逼迫打骂,将他们赶出家门的那天倒是记得十分清楚。

人对于漫长的,日复一日的同样的煎熬是会习惯的,进而变得麻木,逆来顺受。

只有陡然而至的灾祸与不幸,像一把锋利的快刀,将人生切出前后迥异的巨大落差,才会让人记忆深刻蚀骨。

所有那些怨恨、不甘,在内心不断翻涌着,再也难以忽略。让他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甚至于不吐不快。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纪无咎成年之后再慢慢明白过来,才能将童年时期模糊的记忆串连起来,拼凑推测出近似的事实。

即便如今能够推测出当时那人有着不得已的情由,但这改变不了年幼时突然遭受遗弃与背叛所受的伤害与痛苦。

如果那时候两兄弟都进宫,他也许不会那么怨恨。但偏偏只有他被送进宫里。

他曾经一遍一遍地自问,为何是他?为何只有他?

邬青叶与他并肩坐着,两手交握,听他述说过去,那些让他至今都难以原谅自己至亲的遭遇。

她转身抱住他,轻声问:“你想过没有,如果当初你没有进宫,如今会是怎样?”

“当然想过。”当然……

他本可以去做学徒,或是替人跑腿,做做短工,存些钱后经营些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