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5

没可能的夜晚 金呆了 2461 字 2022-09-30

“那你是心疼还是生气?”应该很复杂吧。

温柏义含糊其辞:“忘了。”他想了想,对她说,“还是比较伤的,回去多吃点。”

急诊应该是除了施工地外,医院内分贝最高的一个地方。

穿过长长的通道,视野渐渐开阔。秦苒耳朵里传来与清晨五点农贸菜场无异的喧哗声。着急和慌张写在每个人脸上。医患脚步踢踏匆忙,人形跌跌撞撞,空旷亮堂的大厅说话全靠吼。她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身子,生怕被撞到。

温柏义会诊经常来急诊,匆匆抄兜来,找到病床确认病情给出意见就走了。一个人的时候是无所谓,带了个秦苒忽然觉得这里真是菜市场,有组织无纪律。

温柏义手虚晃地为秦苒挡住横冲直撞的平车,不是工人师傅在推车,是四个西装革履的男女,精英装扮,约莫跑得仓促,形容颓败,西装褶皱,领口不整。手扶在平车边栏,双目失焦。

温柏义伸手护住秦苒,偏头叮嘱,“当心点。”这几人应该没有推车经验,别撞到了。

她和他主动退至墙角,给病人让路。

抢救室里身着白大褂的护士冲了出来,拿着本病历牌和一大袋药品,边跑边喊,还没弄好呢,谁让你们走的?她看了眼监护仪,见病人呼吸急促地拿着手机,手颤抖成筛地乱点,着急地夺过,“心率200多还玩手机,马上要做急诊手术了!”她把手机交到给一个男家属手中,“手机不能玩。”

“不行。”病人脸上戴着氧气面罩,面色很差,雾气迅起迅落,胸廓起伏异常得快,即便看上去随时要死掉,他依然执着、着急地伸手夺手机。

“你现在要安静!”护士不觉拔高嗓门,想来应该好声好气说过好几遍了,她严肃地说,“手术室不可以带手机,术后进icu也不可以带手机。把手机交给你家属保管有什么?我们又不碰。”

任谁都听着在理,可病床上那男人急得不要命了似的,心电监护报警声哐哐直闹,秦苒一个门外汉都觉得监护屏幕上的数字很吓人,那男人仍在伸手抢夺。

护士终于等来姗姗来迟的师傅,手一扬很有气势,厉声说指挥:“先去影像楼检查,然后去手术室。”

“手机……”

“要手机要命?”

……

一旁的男女面面相觑,没有能拿主意的,只是徒劳地安慰病人他们会搞定工作、嫂子一会就来了、手术一定会顺利进行云云。直到消失在长廊尽头,手机二字还像循环紧箍咒一样,魔怔了似的盘旋在脑海。

秦苒脚边窜起火,缚住了行动,温柏义喊住她时,她发散的惊惧没有收好,眼神怔怔。直到他越矩地揉上她的肩,才徐徐回神,抬腿离开了那里。

温柏义蹙眉,确认她的状态,安抚地说,“别瞎想,就是个病人。”

她别扭,“我没想什么。”

温柏义犹豫再三,轻声唤她:“秦苒……”

秦苒豁然一笑,拨了拨头发,轻快语气道,“我只是想到以后我的学生也会这样独当一面,觉得不可思议,她们现在连说句话都不敢直视人。”

“秦苒……”温柏义欲言又止。

“好啦,我没想什么,真的。”走出急诊楼,翘首迎上失去势头的阳光,“我要回去了。”

她假装无事,看向温柏义,眼睛里是疏离的温柔。

不必多说,咖啡在成年人的默契里泡汤了。

温柏义没有做声,与她并肩由医院大门往南门拐,她推说大路她认识,不用带了。

他没接话,只是静静走着。快到的时候,他问她:“这两天睡得好吗?”

“还好。”勉勉强强吧。

下一个拐弯就到,秦苒心不在焉,没看见路标石。它脑袋大小,搁在林荫路口,插了面东倒西歪的黄旗子,左右覆着青黄不接的落叶。秦苒信步前进,走得正顺被眼疾手快的温柏义一把拉住,“当心!”脚踝险险擦过石头,一百八十度一扭跌进他的臂弯,两手惜命地攀住温柏义的臂膀,又飞快地紧拧眉心,撤离了双手。

“怎么样?”

他听见了石块移动的摩擦声,关切俯身,欲要查看脚部情况。

秦苒推开他的手,小碎步子退后,头摇成拨浪鼓,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眼帘,“没事,没事,没事,没事,我没事……就是吓了一跳。”她挤出笑容,同时又牙关紧咬,像只使劲龅牙的兔子,表情难看得很。

温柏义手僵在半空,看她这副避他不及的样子,“你听说过苦笑面容吗?”

“啊?”她硬撑着表情,不解地歪头。

他苦笑着咧了下唇角,“没事。”运动裤遮掩得很好,但温柏义猜想至少擦破表皮。而他如果靠近她,她大概会当场崩溃。

秦苒强装镇定,低头边掏钥匙边问,“你呢?”

“什么?”

“睡得好吗?”她记得上次他说过最近睡得不好。只是聊天时她总不好意思问。

“不太好。总会梦到海。”他眼睛粘在她脚上,忍不住担忧,“你确定没事吗?”

她故意忽略,假装没听见,“梦到海不好吗?”她以为,梦到南澳岛是很好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