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嘉年华 Ashitaka 2548 字 2022-08-25

湛超噗嗤,“我知道。”

“那我也吃饭啦,我吃饺子。湛哥哥拜拜!”挂了电话。

看湛超扭脸撂回听筒,颜家遥怔愣,“她、刚跟你说什么了?”

“说,”湛超拔了IC卡,塞他手心里,“你猜。”他笑嘿嘿。

04年,湛超在香港新界大埔区,打夜工,住鸽子笼。白天常因无事可做而翻些二手的杂书,且是故作姿态地泡在无水的浴缸里,抽着烟读。最常看黄碧云,不是觉得有趣,而在于她字句颓,不为教育谁,也私密得颠三倒四,读不明白。烟熏火燎里偶尔遇见一两个戳心肝儿的金句,让人滥情地联系谁、思念谁。并误以为自己也可以写。湛超也动笔写点什么遣情,但不成体统,且粗野且字丑,更像日记。其中有这样一段:

“《萝达》,操,在写什么?我文化水平实在很洼。「但我还是想念你了。请原谅。」这句我懂。但,为什么要请求原谅啊?我又不懂了。我也不想。是因为我想念他的时候,我一般都是在自/慰吗?那也没办法,我只和他做过爱。他又那么好。其实我也会去找我和他的源头,似乎找到,我就能忘了。可源头居然是一个排球?还是眼泪?”

05年离港,这些纸张被湛超走前一把火烧光。

第11章

早上开了店门,岑遥觉着心神不宁,撂下剩半口的包子去了站前广场。

还是蹲站没准的那一排人。拆了金皖过去散,闲问了三两句。当间有个小臂上文“忍”字的,瞅岑遥第一眼就呈露嗤鄙神色,全然类于看个婊/子。岑遥猜他就是那个赵小五。他轻飘飘说,老杜昨个夜里猝死的,医院就坑人!钱花了人照死。儿子来拿他老子的工具包,前脚刚走。说着一指,“喏,就站牌那儿戴黑袖章的!那小瘦猴子。”

岑遥脑子一热抬脚就去了,以至于两人对上目光,他却僵在那里无话。

“您有事?”男孩问,很礼貌。

他有张天生好面孔,五官无一不雅丽,棱角也少,但黑粗的框镜太煞风景,头发留得很随便,人更瘦怯得显寒酸。人像有原始的比较欲,同性间除去“无视”而大多是“俯视”或“仰视”。岑遥似乎能窥见这男孩儿身上落过多少本善的同情,猜其中一束定是因注视太久,而不慎将“恻隐”催化成了“爱情”。管他发的什么芽?看它结的什么果,说不准呢。岑遥朝他笑笑,解释说:“我是你......老杜朋友。”

男孩转瞬严肃起面孔,但不诉苦:“他昨天刚去世。”

“我刚知道,所以就过来问问。”岑遥不说节哀,他打心里觉得这话算放屁。说节就节?节得了吗?

男孩问:“你是姓岑吗?”

“你知道我?”

男孩眼睛湿湿地笑,“我听我妈连着骂了你两天,还没停呢。”

“其实——”

“你没错,这就是命。其实怪我,我爸上个月就说胸口闷,我没放心里。”须臾间就胀红了鼻尖。

岑遥摸口袋,没带纸,“你爸的追思,几号办?”

“今天就直接火化了。”男孩摇头,“骨灰带回金寨,老家有祖坟。”

停了一顿,“听你爸说,你是一中重点班的,学习很厉害。”

“一般吧。”男孩又腼腆地笑,“想考南大。”

“你稍微等我一下。”

买了牛奶果篮,随份五百,没有信封,捋平卷成卷一块儿塞去,不要,于是两厢推让。到公交来了,男孩勉强才收,也连连道谢。岑遥跟他加了QQ,“你回去别说我给的就行,以后有什么要帮忙,可以联系我,我姓岑。”男孩上车落座,隔窗摆了摆手。

可没等岑遥走到永达南门,就收到了他来的消息。啰哩吧嗦一长段:

“我爸跟我说过,我知道你是,但当面我实在不好意思问。我可以叫你岑哥吗?岑哥,我有点害怕,我觉得我不真是,我还可以改过来。这不是错的吗?我把我爸都给气死了。但岑哥你别笑我,我很喜欢那个人。我舍不得改。他说永远要和我在一起,我可以相信他吗?他说得是假话吗?你能分辨吗?对不起,说得好乱,打扰你了。”

这男孩实在无人可倾诉,又跟来张图片。是张合照,勾肩搭背,焦没对准,笑闹着拍的。边上那个男孩不帅,看着倒爽朗。岑遥心哂:我哪分得清呢?我又不算卦。

于是回:信吧。

前脚回店,管美君后脚提来满一篮精品巨峰。她这人打扮多是本质为挑衅的“不得体”,年纪不算小,肉已是一道箍一道,仍要穿艳色,把乳/房勒得奇高。嘴有把门的看过不说什么,更有小何那类破/鞋底子:“骚飞了天。”永达按季开业主大会,刘唐几次开她玩笑:“该遮的遮牢!别让雷子以为你经营那事,再给抓喽。”她笑嘻嘻的也不恼。

“哟。”跟她算相熟,也不瞎客气,岑遥搬凳子倒茶,“这么闲?我吃不了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