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嘉年华 Ashitaka 2868 字 2022-08-25

好像导演喊停,咔!改下剧本,这里插一下,戏剧一点:岑遥有安纺的钥匙,拧开门不见开灯,径直去岑雪卧室,掠过厕所,见她在镜子前执一把剪刀。按剧本走,岑遥惊呼,上前,夺剪刀,喊湛超,另者加入,缚住主角。——当然是误会,岑雪受着岑遥又怒又痛的瞪视,嗫嚅说:“剪头发。”气氛松懈,滑稽感顺后颈爬升。岑遥啼笑皆非,口条流利却失了平稳:“你妈的大晚上剪什么头发啊剪怎么不开灯你要吓死谁啊!”岑雪噎着沉默,目光在他眉眼间转,随即脸有戚容,也怒:“你发什么邪火?”

岑遥扭头出了厕所。他是在自恼,怪自己轻易就朝那里以为了。另个维度里,难道认定岑雪已割腕吊颈,成一绺孤魂了?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湛超没跟出去。他喊岑雪:“阿姨。”

旧的镜子里两幅不相偕的男女面孔,岑雪发了微小的“嗯”声。于是湛超笑,很温和很柔情的,不视剪刀为利器的将其按回岑雪手心,问:“阿姨你要怎么剪?”

手比划了一下,“把辫子剪掉。”

湛超做讶然样子,“全部喔?”

“是,全部,都养烦了,一洗头麻烦死,要冷了,剪了了事。”

“剪到齐耳吗阿姨?”湛超捋她缎样的发尾,手法细致如待情人,问声也轻轻的:“还是齐肩?阿姨你的头发养得好好。”

“肩吧?显年轻点?”她问。

“对,齐耳吧,要么马桶要么江姐。”

岑雪有了笑的样子。

“一定要现在剪?明天理发店剪,还能吹个造型烫烫卷。”

犯犟了,一刻不能再等了,“就现在剪吧,刚洗完晾干,明天拿去卖掉。”

“那我来。”湛超站近,“剪子不好使。”

“不解散,直接把辫子铰断就行了。”岑雪说,“剪,小湛,你直接剪。”

“不要哭啊。”

岑雪终于确切笑出来,眼尾拖一把五十啷当的褶纹,“拿我当小毛伢。”

“我是心疼,觉得太可惜了。”

说着下了剪刀,头发丰厚滑顺,费力才断。岑雪只在“咔嚓”刹那有微微的筛颤。

旧被锁进樟木箱,丝绒的松松铺平,岑遥捋齐边角,突然好困,就好想在母亲床上睡一觉。他也真就呈大字俯趴上去,两下蛙泳,不动了。蜂花的香气溢满鼻腔,他的这种困倦突然也就好纯,是那种,高中连做三张真题,抬头脊椎嘎啦啦,老师说小子,加油,你可能进实验班,被推着跑啊跑啊跑,跑,不停歇的疲,而非如今躺下去,脑际几乎要沙沙放起人生走马灯,以为不复醒,醒来想骂,狗日的又是一天。岑遥翻身,灯黄黄的,手臂横过眼。两人说话他听得清,又渐渐模糊掉。湛超正在他和岑雪之间架座桥,他感恩,又不知如何说谢谢。彻底入梦之前,他神异地想起了管美君哼的是什么了,是《南海姑娘》,王菲的那版更靡靡。

“哎呀南海姑娘,何必太过悲伤。

年纪轻轻只十六半,旧梦失去有新侣做伴。”

第28章

半夜蟹跑了,爬了满地,床底也有。岑遥蹦起来去敲湛超门,“快找。”

好像傻逼一样,两个男人半夜就爬起来捉。困难有二,看不见,夹手。夜里稍微会有点冷,湛超伸臂进床缝掏弄,嚓啦啦响,床底杂烩的旧物,好像在玩恐怖箱,岑遥不旁瞬地盯看他,说:“有吗?”

“有,摸到了,诶,等——”湛超耸眉,到脸上写出滑稽的疼痛,“嘶。”

岑遥发坏,突然就有点恶作剧得逞似的愉悦。厨房里,湛超弯腰在水槽边仔细扎紧网兜。灯光颜色以弧形下弯渐深。他说:“你敲门之前我正做梦呢。”

高中的时候,岑遥记得总听他说,说他会梦到自己,内容不全然清纯,或者光怪或者色/情。他觉得梦景繁华的人要过两个人生,是赚也有点累。

“我梦到阿姨。”

“什么姨?”岑遥喝一口水,反应过来:“哦,你说我妈?”低头发现是湛超的杯子,两人的水杯其实特别像,湛超的杯口多一道印花。

梦见没有过身的人,又感觉不大吉祥。

“嗯。不过,我还没有去包公园划过船,我就是猜,不像巢湖,应该是护城河吧。又不很像?护城河岸上没有游廊吧?哎,我不知道,反正,我梦见阿姨一个人在划船,还不是现在那种电动的,是我以前在北海公园划过的那种,那种船,带白色的桨。天还挺蓝的,船就在水面上漂。阿姨头发没剪,是盘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