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嘉年华 Ashitaka 2682 字 2022-08-25

好二百五。颜家遥趿拉上鞋,走到他身边,臂一伸,被他托住屁股抱起。这种姿势也只能玩玩而已,曾经尝试就这么干一回,下场狼狈甚至惨烈。颜家遥用自己手臂包覆湛超,自己额头和他的相碰,鼻息缠在一起,湛超高温已经降下去了,只是发烧之后都有一阵降落下来的陌生感,要重新认识一下周遭。湛超在他腰上摸索,颜家遥凶狠、用力、没章法地吻着他的唇,吻得他后仰,“梆”地用手扶住窗框:“要掉下去了!”

两个人看田野上的云霞发着淡淡紫色,决定出去溜达下。

女店主指路:“就一直往前就行啦!看见塘就别走了,过不去。”

颜家遥穿上湛超带来的长大衣,被他的气味淹没,有种行将的勃起的危机意识,但其实那个味道莫可名状,不是一种香更不是异味,甚至跟鼻子这器官没什么关系。他就反之迷惑:湛超闻到的真是肥皂味吗?田野是真的有气味的,深吸一口,凉瓦瓦,水汽里是松针或者水杉成丝状的清冽。田埂非但细且雨后极湿滑,走独木且罢,还他妈抹油。湛超平衡不行,带走带滑,攥着颜家遥手腕,哟哟唉唉几次在狗啃泥边缘。两个人都不急,前后偎着,非常慢,一步步到生草的地方,干脆停下来乱看,大口吸气。大朵微醺紫云突然散成了一片鱼鳞,鳞裂隙间的底色乌青。小黑点是牛。回望来路,一串脚印稀巴烂,其实没走多远。

这么放空一秒,就又有了间离效果,眼前变得像幻景。

湛超口袋里手机叽哩哇啦叫不停,他拿出来看,很快又塞回去等它不叫。安静后又逾刻不屈不挠地再叫。湛超直接关机。颜家遥没讲话,干脆蹲下。

湛超非常恐惧,也很无力,不想旅途这么短,随着时间又渐生出滑稽感,在想为什么没有抢过那包雷管,硬他妈炸开这屌山。他童年就是这样,他的国,那个视作秘密的岗楼突然的一天就被挂了副链条锁,任他屹然在那里纹丝不动但就是打不开了。

两人装作很成人、很常态的样子,赶紧深深锁眉,点上烟沉默地狂抽。

有截儿蚯蚓在水洼里扭,湛超走近用鞋底碾,说:“再往南走可能比较热。”

颜家遥茫然朝前看,愣了愣,说:“好像是,地理不是学过吗?”

“我们今天他妈的平白无故受通教育,真无语。”

“是啊,还是神经病。”

“他凭什么说那么多?他如果只杀自己现在已经成功了。”

“因为,大人都这样,犯贱。”

“说也就算了,我还听不太懂。不过感觉有点道理?”

“我也是,一直在想你发烧的事。”

“我已经好了。”

“嗯,我知道。”

“千万别让变成那种神经病,我以后。”

颜家遥低头笑:“你是另外一种。”

“你也是。”

“要吃药。”

“对,《中国精神障碍》里榜上有名。”

“所以你之前不还怨我吗?”

“我有吗?”

“吔,你还耍赖你!”

“急急如律令。”颜家遥呸地吐掉烟蒂,“宝贝。”

湛超失语。演技啊哟径直走过去咬他鼻子,松口时手朝前一推,将他啊地搡进田里,然后自己跟着也蹦了下去,压颓了一连片绿,菠菜、包菜、大白菜。

湛超抱着颜家遥哭了整夜,那种孩童式的嚎声依赖本能,释放时是巨大的消耗。这行为有点戏剧化,一不留神就掺假、轻慢,变作可笑,湛超却把颜家遥的心哭碎了。他恨这个人让自己整个高中都报废掉了,变得庞大、失真,气象衰微,充满了匪夷所思跟无病呻吟,不得安宁。自己本来可以成为一个俗人,烂且贫穷,手/淫但不自弃。现在呢,明天地球就算变方,这个狗人的痕迹都不可能摘除或是降解了。他他妈的就会跟个山一样,万年不动,立在那里,成为一个巨大的参照,太阳必得照清山的轮廓,从它背后升起,一天才能重新计时。

“操你妈,再不做就天亮了!”颜家遥吻住他,揪紧他头发,“你别哭了。”

湛超呜咽着乱咬他,手摸到他柔软温暖的肚子,“遥遥。”

“你别说话了。”

周春宏特意问女儿事关男人吻男人的事,她仍是白眼飞天,答曰,老鳖土!那是一种奇特的爱情!瞎讲,他不信、好奇、感觉塑成型的智识突然晃颤,要从柜子高处掉下来,他伸手欲接一下。隔天一早又过桥来旅店,拎了两袋豆浆四两锅贴,噔噔上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