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也不多喂,一天就三条,如此喂了三天,小猫还是活蹦乱跳的。这丹药果然如太子所言,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服用一些也不会立即死人,那她就放心了。

但等到了第七天,小猫开始出现一些其他症状,比如身上的毛开始脱落,有时候很没精神,有时候又很癫狂暴躁。这跟古籍上记载的一些名士服用了五石散的情况很像。

陆瑶这才相信了太子的话。

见小猫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还出现了大团掉毛的情况,小玉有些担忧,怕这猫有什么毛病,便提议:“姑娘,这猫只怕是生了病,你现在可是怀着小主子,不若将猫送回庄子上吧。”

陆瑶撑着下巴,轻轻点头:“送走吧,不过这是一只病猫,别送庄子了,免得传给其他猫,丢城外的山上吧。”

小玉想了想,觉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便将猫放进笼子里,提出去,交给下面的人处理。

陆瑶确认了这丹丸不会立时要了人性命,心里有底了,开始琢磨怎样才能悄悄将药丸给许殊服用,而又不牵连到自己。

陆瑶想了许久,也没什么很好的法子。

她嫁入薛家一年多,身边除了几个陪嫁丫鬟和春兰,并无其他信得过的人手。这些人也插手不到许殊的院子里。

许殊可是当家主母,府里上上下都在她的掌控中,自己要想不惊动人就动手,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许殊是当家主母,她的喜好很好打听。陆瑶让小玉去打探了一番就知道了,许殊喜食银耳和玫瑰酥、如意糕之类的,每天午后都会用一些,说是什么下午茶。

银耳都是厨房里做好送过去的,不好动手脚,而且容易尝出味道不对,但糕点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多了。

陆瑶想了想,决定从糕点下手,她亲自领着丫鬟做了一些如意糕、玫瑰酥、梅花饼,等薛煦州回来,她就端上去:“薛郎,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让你夹在我和娘中间左右为难。听说娘每天下午都喜欢食些糕点,我亲手做的,你尝尝合不合娘的胃口?若是她喜欢,我每日给她做些让她尝尝,以表孝心。”

薛煦州拿起来尝了一口:“还不错,你有心了。不过你现在怀着身子,会不会太累了,让下面的人做吧。”

陆瑶立即摇头:“不累,有春兰她们给我打下手呢。我亲自做的,这才显得比较有诚意。”

“成,太累你就别做了。”薛煦州体贴地说。

陆瑶抿唇笑了笑:“那你帮我送过去给娘好不好?我怕娘还在生我的气,不肯吃我做的糕点,你先给她吃一阵子,等娘喜欢上我的糕点,再告诉她。娘看到我的诚意,兴许就不会生我的气了。”

这么不辞劳苦都是为了他,薛煦州焉有不答应的道理:“好,我帮你送,娘迟早会明白你的孝心。”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第二日,陆瑶便做了两种糕点让薛煦州吃过午膳便送去给许殊。

许殊午睡起来,在院子里的凉亭纳凉看书,见大儿子提着个食盒进来,有些意外:“什么东西让你亲自送过来?”

“娘,瑶瑶听说你喜欢午后吃些点心,陆瑶亲自做的,你尝尝。儿昨日尝过了,还不错。”薛煦州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从里面拿出玫瑰酥和如意糕。

许殊挑眉,陆瑶嫁进来这么久都没讨好她,现在大着肚子却开始折腾,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目的?

不过看傻儿子这副殷切的样子,许殊没泼他冷水:“我尝尝。”

她拈了一块玫瑰酥尝了一口:“还不错,比越记的稍微差点,不过她能做到这样应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薛煦州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给陆瑶邀功:“瑶瑶为了做好这几味糕点,可是下了苦功夫的,专门练习了许久。”

许殊笑笑:“那辛苦她了,她怀着身子,家里有厨房,让下人做吧。”

薛煦州笑着说:“无妨的,大夫说了,多走动走动利于分娩。让她找点事情做也好,省得她胡思乱想。”

许殊很好说话:“也行,不过让人注意着她的身体,别累着了。”

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将傻儿子哄走后,许殊立即让人叫秦管事过来。

秦管事来了之后行礼:“夫人,可是有事发生?”

他很少见到夫人这样凝重的表情。

许殊挥手让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下去,然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食盒:“将里面的东西拿走,给大夫看看。”

秦管事听懂了她的意思,拧着眉问:“夫人,这是何人送来的?”

许殊扬唇笑道:“我那好儿媳特意给我做的糕点。”

秦管事很意外,讷讷地说:“夫人,她……她不至于如此大胆吧!”

“谁知道呢,防人之心不可无。”许殊也不确定。但陆瑶的脑子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判定,毕竟若换个人,上辈子害得薛家家破人亡,这辈子铁定没法理直气壮地面对薛家人,可陆瑶就是做得出来,还总觉得薛夫人对她不好。

秦管事也觉得有道理,将糕点包了起来,临走时,忽地想起一件事:“夫人,前些日子,陆氏从庄子上抱了一只小猫回去,养了一阵子,那猫突然掉毛,身上有的地方都掉秃了,脾气也变得很暴躁,陆氏便让人扔去了野外。”

许殊听了这话,心里一突,陆瑶现在怀孕了,可不适合养猫猫狗狗,她养了几日便将猫给丢弃了,也可以看得出来,并不是真心喜欢猫。那这行为就很值得深思了。

“你让人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只猫,若找着了,让大夫给猫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另外找几只仓鼠,将这些糕点喂给仓鼠。”

秦管事惊闻此言,脸色一变:“夫人,你是怀疑……属下这就去办。夫人,你小心些,没查出来之前,别食用这些东西!”

许殊含笑点头应是。

可惜时间过去有点久了,秦管事派出去的人并未找到那只猫。

接下来,每日如意居都会送糕点过来,大多数时候是薛煦州送来,有时候他有事走不开也会安排下人送来。

当着薛煦州的面,许殊还会尝一口,但薛煦州不在,她是一口都不吃的。

前几日的糕点,秦管事都瞧瞧找信得过的大夫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可许殊打从心眼里不信任陆瑶,还是让秦管事坚持用这些糕点喂小仓鼠。这些东西也全交给了秦管事处理,外人都当她吃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到六月初的一天上午,秦管事忽然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见许殊。

许殊见他慌乱的样子就知道定然有事发生,便将洗脸的帕子递给了素云,让下人都去外面守着,然后道:“秦管事,发生了何事,你说吧!”

秦管事一脸沉痛道:“夫人,属下今早发现,养的那五只仓鼠,有三只掉了毛,还有一只异常暴躁,疯狂撞笼子,撞破脑袋死了。”

许殊意外又不意外,陆瑶果然没安好心。

她冷静地说:“你再让大夫查查近日的糕点,若前些日子还有剩,那一同比较比较,多找几个大夫,尽快查出仓鼠变化的原因。”

秦管事点头应是,沉重地出了门,迅速去处理此事了。

许殊耐心地等着,到了晚间,他总算有了消息:“夫人,属下找了好几位信得过的大夫查验过了。最初的糕点并无问题,就近几日的里面似乎掺杂了一些其他东西,大夫们怀疑可能是炼丹之物,但因为这东西混合在糕点里,分量极少,大夫们也不是很肯定。”

许殊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是五石散之流吧。”

这不就是重金属中毒吗?所谓的丹药多含铅和汞这类的重金属,不但不能延年益寿,反而会要了性命。

不过古代化学这门学科还没发展起来,大家意识不到这些物品的危害性。而且许多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后,都会渴求长生不老,也让炼丹之术长盛不衰。哪怕有些人服用丹药后生病,甚至是暴毙,大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往往归结于意外或是天命。照旧有人不信邪,对丹药痴迷不已。

秦管事点头:“大夫也说八/九不离十。”

许殊笑了:“她这回倒是聪明了。”

重金属中毒而亡,依这个时代的医学,大夫也查验不出来。而且采用这种缓慢下毒的方式,糕点中的重金属含量极低,仓鼠是食用的量比较大,才会很快就有了反应,若是换到人身上,这种变化会非常缓慢,她只会慢慢脱发、身体越来越差,看大夫也查不出病症,然后慢慢虚弱衰老而死,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陆瑶身上。

秦管事也意识到了陆瑶的险恶用心,很是愤怒:“夫人,属下这就让人将她抓起来。”

许殊制止了她:“不用。现在我平安无事,她推说不知道,一口否认,这些证据也不能定她的死罪。煦州怜惜她怀孕,这事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秦管事不信:“大公子英明神武,不会如此糊涂的。”

“那可未必,你想想你家大公子为了这个女人忤逆了我多少回。”许殊意味深长地说。连灭门之恨都能放下,秦管事真是低估了恋爱脑的脑残程度。

想起薛煦州为了陆瑶做的事,秦管事也没信心了:“夫人,那就这么算了吗?”

许殊勾起唇:“当然不能算了,既然她动手了,咱们就不如将计就计,让大公子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这可是个好机会。”

不但能让薛煦州认清楚枕边人自私狠毒凉薄的本性,最重要的是还能让他自动放权。

薛家兄友弟恭,兄弟俩的感情很好,薛煦明对兄长也非常尊重和崇拜。哪怕他现在坐上了代统帅的位置,但只要薛煦州回去,他定会自动让位,不会跟薛煦州争的。

若没陆瑶这个变故,薛家兄弟俩这样非常好,团结友爱没内耗,能最大程度保证家族的利益和延续。

可坏就坏在薛煦州是个恋爱脑,痴情种,还碰上了他一生中的劫难。

所以要想分化他们兄弟,激起薛煦明的斗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当薛煦州看到自以为善良单纯的枕边人竟谋害自己的母亲,他还有何面目回定州,执掌薛家军?薛煦明知道兄长娶了这么个玩意儿,还处处维护她,害得母亲重病,差点惨死,心里又焉能不气,又如何会甘愿乖乖将手上的权力归还给兄长?当薛家军旧部知道薛煦州为了这么个恶毒的女人跟杨家闹翻,对他的信任和尊重也会大打折扣。

这可是个一劳永逸,彻底让薛煦明上位的好机会,焉能错过!

秦管事听了陆瑶的计划后也觉得可行,杀母之仇,大公子还怎么维护陆瑶?

只是,他拧着眉说:“因为当今圣上沉迷炼丹的缘故,这些丹药民间流传并不多,陆瑶手里如何能有此物?此前,她去过一趟宫里,圣上又喜炼丹,莫非这是中宫的意思?”

许殊摇头:“不会,陆皇后现在还要仰仗薛家,不会傻得在这时候对我动手。虽说陆瑶此事做得隐蔽,可未必不会暴露,即便不会,但只要有半分疑点,煦明回来也是不会罢休的,兄弟俩肯定会闹矛盾,对陆皇后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她犯不着做这样多余的事。”

“夫人说得有道理,那会是谁呢?”秦管事很是疑惑。夫人虽有谋略,可一直隐于幕后,深居浅出,应不会成为旁人的眼中钉才对。

许殊也很疑惑,但她相信凡事都有迹可寻:“你查查最近几个月陆瑶的踪迹,再看看她这段时日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止。”

送走秦管事,许殊用早膳时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书中,陆瑶并没有直接对薛夫人下过毒手,顶多是不动声色地上眼药,受了气在薛煦州面前哭鼻子装可怜,离间母子间的情谊等等。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陆瑶骤然改变了主意,狠心心对她下毒手?要知道对她动手,这事风险可不小,一旦被发现,陆瑶就完了。陆瑶这么自私惜命的人,竟然敢冒这种风险,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发生了,促使陆瑶下定了决心,走上了跟书中不一样的道路。

为了搞清楚原因,许殊决定一探陆瑶的口风。

等下午薛煦州再给她送糕点来时,许殊便说:“你媳妇儿呢,稳婆可是让她多走动,闲来无事,你便带她来我院子里坐坐吧。”